「我管你這里那里的,你先把話交代清楚。」
忘性大的念君,從不費心去記人,在山寨都是對方叫她她才回應,對她而言,每個人都長得一樣,兩個眼楮,兩個鼻孔,一張嘴巴,兩個耳朵,她從不刻意去記人有什麼不同。
除非是相處多年的或親近的,否則提武譜上的圖片人像她反而印象深刻,畢竟,她沒仇夢君的好腦袋,熟記武功秘籍都沒時間,哪有空去記誰長什麼樣。
在她眼中「人」不如東西,這是仇夢君給她的評語。
念君放下拳頭,「我們認識?」
「不,不認識。」這話也是真的,他只是無辜受害者。
「是嗎?可是你看起來很面善。」
「姑娘,你認錯人了。」他連忙以袖遮掩,「能不能麻煩姑娘起來,這樣大庭廣眾下很不雅觀。」已經有路人在指指點點。她沒半點女孩子該有的自覺和矜持,他可不能跟著同流合污。
「我絕對見過你。」他急于撇清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他臉頰肌肉抽動著,「姑娘,在下只是一介平庸落拓的書生,整日埋首書中,怎麼會有機會認識像姑娘這樣英姿颯爽的下女。」她別再亂動,這會的他又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你沒誆我?」念君歪頭想了下,說的也是,她和他南轅北轍,根本沒有交集。
「小生怎敢……呃,可以麻煩姑娘移動一子?你坐到我的身上。」他扯出一抹牽強的微笑,他幾乎咬到牙痛才勉強控制。
「噢,這對不起。」她連忙從他身上爬起。
「少爺。」這時一個拎著包袱的駝背老者越過圍觀的人牆走來,連忙攙起他,「你怎麼坐在地上,有沒有怎樣?」
「鐘叔,我沒事。」他拍去衣服上的塵埃,投給老者安撫的微笑。
「這位姑娘是……」鐘叔滿布皺紋的精銳雙瞳微眯,打量著明眸皓齒的念君,自她身上背著刀和一身紅衣勁裝看來,是江湖中人。
「我不認識,只是路上擦撞,我已經道過歉,我們快點走。」他趕緊拉著駝背老者快速離去,免得又丟人現眼。
站在人群中央的念君顰眉深思不已,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這還是第一次她對刀劍武功秘籍以外的東西感到興趣。
現在不是想這的時候!拍了拍兩頰,她甩甩頭。目前重要的是上鬼佛山,找聶家傳人,順便找那傷了她心愛寶刀的家伙。
*
男子拖著鐘叔逃離人群,跑到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外。
「少爺,你慢點,老奴快跟不上了。」鐘叔氣喘吁吁,滿布歲月痕跡的額頭微沁出薄汗。
儒袍男子慌忙松手,「抱歉,是飛兒失態了。」舉袖擦著額頭的汗,他不時回頭覷看那個母老虎有沒有追上來。
「少爺,剛剛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家都圍著你?你該不會是讓身份曝光了?」鐘叔老眉糾結在一塊。
「沒有,鐘叔。」只有遇到她,他才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想起剛剛那一幕,他仍不禁臉紅心跳,全身著火。
「老奴不是警告過你,江湖上人心險惡,行事千萬要小心謹慎的嗎?寧可委曲求全息事寧人,也莫沖動與人起爭執。」
「我知道。」只是遇上她,他不想沖動也難,「今天是我走路不小心撞到人,才惹來這風波,你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這樣就好。」鐘叔悠悠嘆息,「並非鐘叔對你如此嚴苛,要知道我們家不同尋常人家,稍有不慎,隨時會引來殺身之禍,嚴重者引發武林浩劫,你母親為了保護你連命都送掉,臨終前將你托付給我,看你平安的長大成人就是鐘叔此生最大的欣慰。」
「鐘叔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會遵循娘的遺願,我叫杜寒飛,跟聶家完全沒有關系。」鐘叔是娘的貼身侍衛,娘去世後便服侍他至今。
「這樣就好,這樣就對了,聶家都是喪心病狂的一群,當年老爺為了鑄莫邪劍甚至跳進八卦爐中,以身喂劍,逼得夫人心寒求去以致抑郁而終。」回想起過往,鐘叔感慨萬千,「也多虧了夫人有先見之明,趁你爹鑄劍之時,將你偷抱出來,否則難保你不會步上你爹親的路子。」
杜寒飛眼神黯然了下,佯裝若無其事的一笑,「鐘叔,這都是過去的是,又何必再提起呢。」
「少爺說的事。」鐘叔露出微笑,拍拍他的肩,「那我們快回去吧。」兩人並肩走在山徑上。
杜寒飛頜首。
「對了,我沒這次打的鐵器賣得不錯,打鐵鋪老板給我們一個好價格,還問有沒有貨呢。」
「真的?」
鐘叔點頭,「打鐵鋪的張老板說最近京城來了批大訂單,要鐮刀,鋤頭還有鐵鏟,可能是秋收需要吧。」
「那我們又有一陣子好忙了。」
「嗯,對了,你跌落山溝的傷好全了沒。」
杜寒飛心虛的干笑,「嗯。」他不好意思說自己被女人扁的。腦海浮現一張絕艷怒顏,心怦怦然。
「要小心,聶家就剩你這一脈香火。」
「我會注意。」
交談聲漸行漸遠……
濃密茂盛的參天古木遮蔽了天空,幽暗的森林里一片寂靜,忽然雜杳的跑步聲和吆喝由遠而近。
穿著儒袍的瘦小男子倉皇逃跑,背後一群面孔猙獰,持刀或劍的彪然大胖漢緊追不舍。
「別讓他跑了!大家快追。」
「救命,救……咳咳……」割人的藤蔓芒草劃破他的皮膚,他感覺不到痛楚,驚恐的喊叫幾乎撕裂他喉嚨。「救命……唉唷!」驚慌失措的他腳下勾到樹根,「趴!」整個人撲倒在地,面朝下的跌個狗吃屎。
「哈哈哈,這小子真沒用,虧你還是聶家後人。」身後揚起沒有同情心的嘲笑聲,為首是個留著絡腮胡的惡霸。
他狼狽的爬起,吐掉口中的雜草和泥土,驚慌的匍匐前進,攀著一棵大樹爬起,正要抬腿繼續跑,一抬頭,不知何時已經被追趕而至的凶神惡煞團團包圍,他懼怕的臉色發白,冷汗直流。
「大俠,饒了我,我真的沒有你們要的東西,你你們別過來。」他蜷縮著身子,背抵靠著巨大的樹干,驚慌的揮舞著雙手。
「聶斷魂,只要你把東西交出來,我們就饒你一條狗命。」
「老大,他真的是聶斷魂嗎?」
「對……我不是,你們真的……認錯人了。」杜寒飛惶恐的覷了覷包圍他人高馬大的家伙,吞咽下喉中的恐懼,結結巴巴的開口,「我叫杜寒飛,不是……什麼聶斷魂。」
「不是聶斷魂你會出現在聶家禁地里?」刀鋒逼近他。
「那是……那是因為……」話未完,空中傳來一聲嬌斥。
「放開他。」一道紅光閃到杜寒飛的身前,「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仗勢凌人,你們這些人可不可恥?」
「原來是個娘兒們?」猥瑣的嘍羅露出婬穢的眼神,「還長得不賴,老大,這個給我。」
「娘兒們又怎樣?你還不是從娘的身體鑽出來?」她正是在鬼佛山找尋聶家傳人下落的念君。
是她!杜寒飛眸底光芒微閃了下。
一群大男人哄堂大笑,猥瑣的男子臉色一青一白,惱羞成怒,「臭丫頭,找死。」掄起刀發動攻擊。
念君從容一個側身,然後兩指扣住他握刀的手腕一拗,霎時,淒厲的哀嚎宛若豬被凌遲的叫聲。
大伙面面相覷,明白她不是泛泛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