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井觀天就是這種感覺吧!
環顧著這陰暗潮濕的洞,她正巧落在夾縫中十尺平方大小的突起處,再過去便是深不見底的淵谷,碎石落下都不聞回音。
迎春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想移動時腳踝處傳來灼熱的刺痛讓她顰起眉黛,她直覺的伸手模黑探向腳踝處,模到一片黏濕,而鼻間嗅到血腥味,她心想可能是剛剛掉下來時撞傷了。
看來得在這待上好一會兒,四周有點冷。她掏出身上的火摺子,猶豫著該不該使用。
她從來沒點過火。遠遠的燭光都讓她戒慎的無法靠近,每到深夜,除非小姐夫人叫喚,她是不外出的,就算外出,她也是捧著夜明珠。而一般民舍不比尚書府,連夜晚點燭都要很省,別提還有夜明珠照明了。
這火摺子還是雙兒要她以備不時之需的,說可以用來嚇猛獸,她本想應該沒機會用上,誰知……
「迎春!」
震撼山林的呼叫盤旋在空氣中,連石壁上都可以感受到震動,可見那人的內力多驚人。
「我在這。」迎春仰天回喊著,這一刻,她的心情竟出奇的平靜,仿佛腳不痛了,這一點黑暗也不駭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塞滿胸口。
「迎春你在哪?」一把揪起阿義,鬼皇將驚怒的咆哮,「可惡的你竟敢丟下她,你說在這附近,到底是在哪?」
表皇將跑上山來找迎春,像無頭蒼蠅的滿山呼喊搜索,卻撞見跌跌撞撞奔下山的阿義,他連忙攔住,一問之下,他呼吸停止,震驚、憤怒沖刷他自詡的理智,他揮出拳頭打飛了阿義。
「別打,她沒事。」要不是阿義趕緊補上她沒事,恐怕還沒救到人,他這條小命就先見閻王。
「將軍,我記得是在這附近。」阿義瑟瑟發抖的撫著腫起的臉頰,惶恐的看著四周,「她掉在山溝里了。」
「在哪?快想。」一刻也不耽擱的隨阿義上山的鬼皇將一顆心吊在半空,沒看到她平安的身影他無法月兌離恐懼。
「好好。」阿義點頭如搗蒜,膽戰心驚的絞盡腦汁,不敢怠慢的開始四下搜尋辨認位置。
「喂,有人在上面嗎?」迎春扯開喉嚨喊著。
「你听到沒?」鬼皇將敏銳的耳力沒有錯過那微弱的聲音,緊抓著阿義搖晃,驚喜交集。
「將軍別搖了,小的禁不起你這麼折騰。」阿義可憐兮兮的垮著苦臉,被他搖得頭昏,哪有精神去听。
「是她,是她!迎春,你在哪?迎春,回答我。」鬼皇將干脆扔下阿義,他邊跑邊喊著。
「在這。」她喉嚨快沙啞了。突然,上方的光線被擋住。
「迎春,你是不是在這?」
迎春唇畔漾開一朵笑花,「鬼皇將,你來了。」
迎春微弱的嗓音飄進他耳中,鬼皇將總算心頭大石塊落下,
「迎春,你有沒有怎樣?」
「將軍,找到了?」阿義趕來。
「嗯,我現在要下去。」鬼皇將俯身窺看,一尺見方的洞口僅容一個人通過,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溝看不見底下的狀況。「你回去找人來支援,這次別忘了記路怎麼走。」
「是。」阿義東張西望了下,解下腰帶綁在樹上作記號,「將軍,我立刻去叫人來。」說著,就往回跑。
「迎春,你等著,我馬上就來。」鬼皇將對深溝里喊著。
「鬼皇將,不要下來,危險。」接著,隆隆的碎石伴隨黑影震落,迎春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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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笨蛋!」就差那麼半步,他就可能跳進無底深淵。想到這,她心髒撲通撲通的猛跳。
「你沒事?」鬼皇將足一點地,立刻將她擁人懷,一想到可能失去她的恐懼讓他心髒絞痛。
「我當然沒事。」乍見他,迎春發現身心上什麼痛楚和害怕都消失了,胸口滿溢無法言喻的感動,表面仍是冷冰冰的推拒他,「喂,你別抱那麼緊,我快不能呼吸了。」
「你這該死的女人,以後不準這樣嚇我。」鬼皇將放開她一點點,審視她白皙無瑕的臉蛋染了塵,他以袖輕輕的擦掉那塵埃,心髒仍余悸猶存,「你差點把我嚇死。」
「你發什麼神經,干嘛跳下來,嫌這里不夠擠?」一想到她有可能從此見不到他,她就控制不了躁怒的情緒。
「有教養的淑女是不可以隨便罵人。」
「去他的教養,我還想扁人。」頓覺髒話出口要收回已經來不及,迎春羞惱跟他在一起什麼形象修養全沒了。
而鬼皇將笑的眼都彎了,「你在擔心我。」
「誰在擔心你,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迎春第一次舌頭打結,熱辣感自脖子開始竄升。
听她口是心非,鬼皇將忍不住噗哧一聲,不急著點破。他往上看,他們處在這一線天的縫細以管窺天。
「等一下,你別動。」冷不防她大叫一聲。
「怎麼啦?」鬼皇將也跟著忐忑。
「你看看你頭頂上方。」
「什麼?」他抬頭。
迎春驚喜。「是何首烏。」
「哪里?」他只看到一堆長相奇怪的矮枝藤蔓。
「就是那株五瓣葉如拳大的矮草。」
表皇將仰視尋找了下,終于在他頭頂上觸手不可及的石壁上,叢密的藤草中看到了株長相怪異的矮草。
「是這個嗎?」他評估了下地形,攀爬上去應該很容易。
「對,你小心一點,看那株何首烏應該不下三百年,那位老丈有救了,你現在慢慢的把它連根一起挖出來,要千萬小心,絕不能傷到它的根。」
表皇將輕易的摘下後,跳下,震動了些許落石。
「你小心哪!」
表皇將將何首烏丟給她,轉頭俯瞰腳邊烏漆抹黑的深淵。「這里真深,不知道通到哪?」他隨手拾起地上的碎石往下一拋,只听見幾次撞擊聲,然後就沒有任何回音。
「你別靠那邊太近。」收起何首烏,隨著他危險的舉動,迎春一顆心提到喉頭,話就這麼月兌口,意識到話中擔憂露骨,她趕緊補上一句,「你再前進,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這世上又少一個禍害。」
「謝謝你的關心,我會小心不讓自己那麼早死,我還要跟你洞房花燭夜呢。」鬼皇將露齒一笑。
迎春臉一紅,薄嗔,「你們男人就只會想到那檔事。」頭一次覺得他的笑容很礙眼。
「因為對象是你,我的妻子。」鬼皇將理所當然。
「我不是,你的妻子是夏如意,你應該去換回她。」迎春冷淡的道,莫名的心酸溜溜的,一塊硬物哽在胸口。
「不換,嫁入我門與我拜堂進我洞房的人是你,你就是我的新娘。」鬼皇將板起一張閻王臉,轉身蹲到她面前,抬起手欺近她,攫住她別開的下顎,不讓她轉移視線。
「啊——」猝來的痛楚穿透她全身百骸。
「怎麼啦?你哪里不舒服?」她的慘叫嚇壞了他,鬼皇將驚惶失措的趕緊松手。
「你的手壓到我的腳了。」迎春咬牙忍痛。
「你的腳受傷?」鬼皇將低頭,映人眼簾是她白色裙擺染上褚紅色,地上也有血漬,他驚抽口氣,戰戰兢兢的伸手探向她裙擺處,小心翼翼的掀開裙角宛若捧著易碎的古董瓷器。
迎春痛的閉緊了眼,咬緊下唇忍住椎心刺骨的劇痛。
一條撕裂傷劃過她雪白勻女敕的小腿看來怵目驚心,傷口自膝上斜切至腳踝,汩汩紅艷的鮮血正不斷流溢。
「你……該死的你受那麼重的傷,竟然跟我說沒事!」他發出狂怒的暴吼,一陣天搖地撼,霎時碎石震落。
「你叫那麼大聲干嘛?想嚇人呀!」害她耳朵還嗡嗡的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