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華噙著淚,「它好美,謝謝、謝謝!」激動的她踮起腳尖啄了下他的唇。
在一陣抽氣和驚呼聲中,她驀然意識到這是大庭廣眾之下,登時,腦門轟然一聲像著了火,她羞愧的趕緊藏到他背後,覷了覷圍觀者異樣的眼神,恨不得此刻能有個地洞讓她鑽。
奇怪的是,群眾在無常環視一眼後宛若退潮散去,沒有人敢稍作停留。
「好丟人,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覺得我的行為很怪異?」
「不必在意他們,重要的是做你自己。」他輕揉她的頭,「我喜歡自然坦率的你。」一些路人色迷迷的眼神令他不悅,早知道就不叫她換回女裝了。
歐陽華捂著發燙的粉頰,看他魁梧的身軀宛若巍峨的高山保護著她,心扉注入暖烘烘的幸福感。他這算不算愛的告白?
「我們出發吧。」他輕而易舉的托起她縴腰,讓她跨上馬,然後敏捷的騎上流星。
「常大哥,你是個好人。」
「嗯哼!」如果她知道他腦子里裝的邪惡思想,還會稱贊他嗎,「常大哥,謝謝你。」她由衷的感激。
……
還未黃昏,無常和歐陽華來到一個小鎮。
「常大哥,你臉上的人皮面具已戴了一整天,不剝下來讓肌膚透透氣嗎?」歐陽華騎在馬背上,望著用人皮面具偽裝起自己的無常,「面具戴久了會對皮膚產生不良影響,嚴重的話還可能紅腫長斑。」
「這你可以放心,這種人皮面具跟一般假皮不一樣,它出自邀月樓巧手月靈之手,一年只做一張人皮面具,價值不菲,絕無相似或一樣的。」
易容、偽裝是師父傳授給玄月是魂的另一項技能,只可惜玄月不好好學,成天吃喝玩樂,無所事事,反倒是玄月的影子護衛月靈青出于藍。
沉默寡言的他與玄月一同學習及練武,盡力做好玄月交代的每一項任務,因此邀月樓能名列江湖一谷二樓三門四莊之一,月靈功力不可沒,連師父臨終也抱憾收錯了徒弟。
「天上有月,地下築樓,登樓相望,舉杯邀月。」無常喃喃的念著。「不為人知的邀月樓,只有在月里相尋。」
「你那位朋友叫是什麼的不正是邀月樓樓主?」歐陽華驀然想起。
「沒錯。」無常矯健的躍下馬,把手伸向她,扶她下馬。「我們今晚在這打尖。」
「可是離天黑還早得很。」她還想多趕一些路,好快去快回。
「我知道你心急,想早一點回去,但馬兒也需要休息。」其實他是怕她累著了,騎馬太久會腰酸背痛。
「客倌,歡迎光臨。」小二從客棧出來,乍見無常,他又驚又喜,「你……你……」接著「咚」一聲跪在地上。
無常漠然的眼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困惑,但他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小李子,你在搞什麼,怎麼不請客……客……」掌櫃自屋內踱出,乍見正在系馬的無常,舌頭活像打了結,兩顆眼珠子幾乎暴凸,突然也跪下,「恩公,真的是您,我們飛龍鎮的再造恩人。」
原來一路上老是有人偷看他們是因為常大哥的關系。歐陽華望著愈聚愈多的圍觀群眾,局促不安的縮到無常身邊。
「常大哥,你叫他們快起來。」她壓低了嗓音,看這些百姓把他當神仙般膜拜,她從不曾見過這種陣仗。
「原來思公姓常。」
「常公子,請到我們方家作客。」
「常公子,我劉家有請由自京城的名廚。」
「你們都住口,常公子是先來我們客棧的。」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歐陽華緊揪著無常的袖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無常卻像置身事外,「給我兩間上房。」
「常大哥,他們……」歐陽華跟著他的腳步進入客棧。
「不必管他們。」平淡的語氣不露情緒,他已約略猜到是怎麼回事,只有一個人會給他制造這種無聊的麻煩,無雪這丫頭,回去非找她算帳不可。
「恩公請!」掌櫃洋洋得意,朝聞風而至跟他競爭的商賈擺出鼻孔朝天之姿,接著趕緊跟上無常和歐陽華,「恩公的食宿由小店招待。小李子還不快進來!」
……
夜幕低垂,滿天星子像灑落一地夜明珠。
「常大哥—這些人你認識嗎?」歐陽華覷了眼隨侍在側的掌櫃和小二們。
眼前還多了許多女子彈琴跳舞助興,她注意到那些年輕貌美的少女們目
扁老是在無常身上打轉,一股郁悶慢慢凝聚她胸口。
「不認識。」無常安之若素的吃飯。
掌櫃哈腰道︰「恩公不認識沒關系,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彈琴的是我的大女兒杜秋娘,跳舞的三位是二女杜玉娘、三女杜月娘、小女兒杜風娘,今年已十四歲,她們個個都精通琴棋書畫,不知公子中意哪一位?」
他在賣女兒嗎?瞪著那些羞答答又偷瞄無常的女子,歐陽華登時打翻了一壇醋。若非知道這是客棧,她還以為自己進到了妓院。
「常大哥,你叫他們統統下去,有人一直看著我們,我吃不下。」沒想到出了落日山莊,自己的醋勁如此大。歐陽華扁起小嘴,不喜歡變成妒婦的自己,可是又不願意她們覬覷她的常大哥。
「出去,你們打擾到我們吃飯了。」無常冷冷的瞥他們一眼。
「這……讓風娘留下,為你們斟酒如何?」掌櫃為難的望著被無常那張俊美的臉龐迷去了三魂七魄的女兒們。「上回恩公您來,是風娘伺候您的。」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無雪這丫頭專給他惹是生非。「滾!」
幾個女孩被他陰沉的語氣震懾住,嚇得哭出聲,受創最大的杜風娘立刻奪門而出。
「可是……可是您上回說風娘沉魚落雁,過兩年回到鎮上必登門造訪,為何今兒個……」會是因為他身旁的那個女人嗎?掌櫃暗暗揣測他們之間的關系,若說是夫妻為何不同房,說是兄妹又不像。
「你們的恩人不是我,現在統統給我出去。」無常重重放下筷子,連吃個飯都不得安寧,而且掌櫃一直盯著歐陽華,又讓他一肚子火。
非有必要,他足不出落日山莊,通常是讓無言和無雪代為出診,若有嚴重的病患判斷不出病因,無雪和無言飛鴿傳書向他言明癥狀,他才出馬。
何況救一命換一命是他的原則,他不可能閑到救一鎮的人而不索命,一定是無雪這丫頭拿他的人皮面具作怪。
「是是是,我們先出去,有什麼事明天再談。」對他的反覆無常,掌櫃雖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不過,至少恩公住在客棧里,還怕沒機會嗎?現下先去安撫幾個女兒才是當務之急。
歐陽華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噙著箸,「他們認錯人了?是因為你臉上這張人皮嗎?可是你不是說巧手月靈制作的人皮面具絕不會有相同的?」他該不是用這張人皮來花心風流吧?但下意識她又覺得應該相信常大哥的為人。
「有人冒充我在外招搖撞騙。」看來這張人皮不能再使用了,等這次求親的行程結束,他再回去好好跟無雪算帳。
「啊!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有人偷你這張人皮去用?」能夠在落日山莊暢行無阻的家伙只有一個人,〔是不是怪醫無常?」
「噗!」無常一口茶盡數噴出,哭笑不得。
「我猜對了,那個惡劣神醫連偷東西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下藥、下毒,把人當玩具!」歐陽華愈說愈氣,握緊拳頭。
「可憐的筷子快被你折斷了。」無常忍住笑,正經的說。
「人家氣不過嘛,你在落日山莊為奴為僕,還要做草藥人,那個可惡的怪醫卻不把你當人看。」歐陽華驀地靈機一動,「干脆你不要回落日山莊,躲到我家去,這樣怪醫無常就找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