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楮掃過他一身破敗的景象,心頭微微掠過一抹心虛,隨即被更凶狠的氣勢取代。
「霍德,你不要怪我。加那叔叔這樣管教你,都是為你好。」他改換套說法。「想當初我們在戰亂之中是多麼辛苦的把你母親救出來,當時她肚子里已經懷了你。如果不是因為還有你這絲血脈,將來可以為你父親報仇,她早就跟著你父親去了。所以,你絕對不能忘記你被生下來的目的。告訴我,你的殺父仇人是誰?」
「阿比塞爾……」他機械性地回答,所有答案早就爛背于心。
「再說一次,你的殺父仇人是誰?」
「阿比塞爾。」
「沒錯,就是阿比塞爾!這是一個你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名字,你要永遠的記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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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法部長的二公子,今年十歲的思克,好奇地趴在走廊窗口上,看著樓下大刺刺曬著的床單。
媽媽說,陽光能殺菌,曬出來的衣服香香的,而且又環保,所以他們家洗過的衣物都是用曬干的,而不是用烘衣機烘干的。
可是那件床單看起來好眼熟喔……
「哈哈!炳哈哈哈哈哈!」思克突然捧著肚子大笑,邊笑邊回頭跑進妹妹在玩畫圖的游戲室里。「樂雅又尿床了!炳哈哈,樂雅尿尿鬼!」
「沒啦!」小鮑主俏臉漲紅。
「還說沒有,那個明明是你的床單!六歲了還尿床,哈哈哈哈!樂雅尿尿鬼!愛尿床的尿尿鬼!」
「沒啦!沒啦!」小鮑主滿臉通紅,最後惱羞成怒干脆大哭。「沒尿啦!嗚哇——」
「你們兩個又在吵什麼了?」媽媽好奇地探頭查看。
「嗚——」小丫頭撲過去抱著媽媽的腿放聲大哭。「沒啦,就說沒了還一直講!就說沒了!嗚——嗚——」
「尿尿鬼!尿尿鬼!」啦啦啦。
「思克。」菲雨瞪二兒子一眼。「你干嘛這樣笑人家?你自己小時候還不是一樣會尿床?」
「可是我現在沒有啦。」思克幸災樂禍地道。
「嗚——氣死我了。好生氣好生氣!」小鮑主蹬蹬腿,咕咚咕咚沖回房間里。
到了晚上,氣到不吃飯的小丫頭終于肚子餓了,不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客廳的大鐘當當當的敲了十下,一個小身影鬼鬼祟祟的從房間里溜出來,躡手躡腳跑進門口還透著燈光的書房。
小家伙滿意地找到她最堅強的靠山——爸爸。
阿比塞爾一手支著下顎,正在翻看一份重大刑犯的假釋申請,驀地,一團粉女敕女敕的小身體鑽進他的懷里。
「爸爸。」
他嚴峻的神色霎時舒緩了,把心愛的小鮑主抱坐好。
「小家伙怎麼還不睡覺?」
「爸爸,走。」小鮑王拉著他的手,急切地要跳下來。
「去哪里?」他一怔,起身跟她走了幾步。
「我們一起離家出走。」樂雅堅定地道。
……這小東西離家出走還不忘帶上他?阿比塞爾真不知該感到榮幸或怎地。
「我們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他牽著女兒的手走下樓梯,一邊慢慢地問。
「二哥壞壞,我們不要跟他住了,我們去找大哥。」
原來她的離家出走不是要隱姓埋名,而是從家里換到大哥的軍校宿舍。
「那媽媽怎麼辦?我們一起跑掉了,媽媽會想我們呢,樂雅不會想媽媽嗎?」阿比塞爾故意問。
樂雅掙扎了一下。
二哥欺負她的時候,媽媽有幫忙罵二哥。可是今天晚上她不出來吃飯,媽媽也罵她了,這樣子要怎麼算呢?
經過一陣天人交戰,親情的偉大還是戰勝了小小的沖突。
「那我們去找媽媽,我們一起離家出走。」她堅定地握起粉拳。
阿比塞爾肚子里暗自好笑。
「好吧,不過爸爸肚子餓了,我們先吃宵夜好不好?吃完宵夜才有力氣離家出走。」這小家伙晚上沒吃,他知道她一定撐不了多久。
丙然,公主的小肚子一听見食物,立刻應景地咕嚕嚕叫起來。
「……好。」吃飽才有力氣跑走。
于是父女兩人腳步一轉,轉而往廚房的方向進發。
菲雨一如慣例在熱廚師事先準備好的宵夜。多年來,宵夜時間一直是夫妻倆獨享的寧靜時光。
「我馬上就好……」她回頭一看,嗯?怎麼多了一個?「這小家伙也知道餓了?」
阿比塞爾牽著女兒走過去,輕吻妻子頰畔。「我們要離家出走。」
「對。」小鮑主嚴正附議。
「那你們是來打包食物的?」菲雨挑了下細致的眉。
「沒啦!我們吃飽飽再走,媽媽一起來!」小家伙熱情邀約。
有人離家出走還帶著父母的嗎?
「好吧,先吃完再說。」孫猴子怎麼逃得過如來佛的手掌心?菲雨老神在在。
夫妻倆陪著女兒吃了一頓宵夜。果然,某人的小肚子才剛填飽,就不爭氣地在父親懷里四仰八叉睡到翻過去了。
于是,生平第一次的離家出走,只走到廚房,就轟轟烈烈的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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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你能跑到哪里去?」
咻!鞭子重重地揮在年輕瘦削的軀體上。
被鞭打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兩手手腕被縛,高高地吊起來,只有腳尖勉強著地。
執鞭的中年美婦有著驚人的美麗,臉上涕淚橫陳,反而比被鞭打的少年更激動。少年從頭到尾只是仰著頭看著被吊高的手腕,面無表情,不動聲色想將手從粗繩的綁縛下掙月兌。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用了多少的心血嗎?你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嗎?我是你的母親,如果不是愛你,我怎麼會用這麼激烈的方式訓練你、管教你?你竟然想逃走!」美婦尖叫著,瘋狂地揮打。「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希望,你忘了嗎?你走了,還有誰能替他報仇?」
粗麻繩磨破他的皮膚,腕間一片紅爛,他只是專注地拉扯著,對其它聲音充耳不聞。
「你的父親是勒里西斯的第一英雄,卻被阿比塞爾害死了……他死得多慘哪!」美婦啜泣。「你還記得阿比塞爾自己是怎麼說的嗎?啊?你說啊!」
啪啪啪啪!鞭聲不停。
「他說,你父親的下場是咎由自取!他說,他已經夠仁慈了,其實他想一刀一刀剮了你父親!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啊!這一切,你當時躲在一旁也听得一清二楚。」
啪!
「我當初那麼辛苦,躲躲藏藏生下你,為的是什麼?你竟然還想跑!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啪!
每一記長鞭下去,瘦削的身體就抖一下,身上多一條紅痕,破爛的上衣下露出更多歷史痕跡。
男孩已經習慣皮肉痛苦。一如以往,他把心神抽離,讓自己的身體變成一具空殼,他的心思專注地在解開手上的粗結。
用麻繩綁他的好處就是他太瘦,綁不牢,他的手腕已經一吋一吋掙月兌死結。
啪!
「我只有你可以指望了!我對你這麼嚴厲,還不是為你好?如果不是愛你,如果不是關心你,我何必為你花這麼多心神?」
啪!
為他好!
他們每個人都是為他好!
因為「為他好」,所以他從小受盡責難。
這是愛嗎?這是關心嗎?他不知道。他從來沒有同齡的朋友,沒有其它人可以比較,他只知道森林里的幼獸受到的待遇都比他好。
他不懂,如果「愛」是一件讓人這麼痛苦的事,為什麼還有人要把它口口聲聲掛在嘴上?
不再了!
他不再忍了!
從現在開始,他不是任何人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愛,他只屬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