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渡嬰靈之後,我兒子就有救了嗎?」里長急得跟前跟後。
孫見善心念一轉,暗笑一聲。
「這樣當然不夠。」他停下來,神情肅穆地道︰「做法事的時候,你一定要讓你兒子親自寫一篇訃文,在靈前大聲念給你未出世的孫子孫女們听。內容一定要把他自己干過的每樁事交代得清清楚楚,記住,少了哪一條的話,那個嬰靈可不會走的。」
「交、交代清楚?」里長結結巴巴道。
「沒錯。而且麥克風的聲音要越大越好,讓每個嬰靈都听得清清楚楚,並且誠心在靈前懺悔,它們才能氣平,不再來找你兒子麻煩。」
「這、這……」這種丑事要用麥克風大聲在鄰里間說出來,他們家要怎麼做人?
「你不願意?那也沒關系,反正看你才四、五十歲而已,再生一個兒子也不困難。頂多這個兒子噶了之後,你出去包個小老婆,多生幾個備用就是了。」
噗!如願在旁邊掩唇笑出來。
他繼續開步走。
「我、我……」里長尷尬萬分。
「還有,叫他從現在開始吃素,少做點虧心事,以後除非結婚娶老婆,不可以再玩別的女人,否則地府看他惡性不改,再把那些嬰靈放出來的話,哼哼,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知道了吧?」
「是。是。」
孫見善擺擺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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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
孫見善走出台南火車站,盤算一下今晚應該去何處落腳。
「我的天哪,好好笑哦,真的好好笑哦,哈哈哈哈——」
旁邊那個很吵的噪音還是在那里笑得前仰後合。
「我說姑娘,你也夠了吧?笑了幾個鐘頭還笑不累?」他無奈道。
為了不讓他看起來像在和空氣說話,如願一走出驗票口便現出身形。
當她念動隱身咒時,身形四周隱隱多了一層迷蒙瑩亮的光暈,和平時以人形出現的實體感覺不太一樣,因此孫見善可以看得出差別。
他連忙張望一下,確定沒人看見她突然冒出來。幸好現在是上班時間,車站里人潮不多。
「下次不要在大堂廣眾突然現身!」他輕斥道,然後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如願吐吐粉紅舌尖,乖乖被他牽著走。
「孫見善,你好厲害,不必見面就把那個壞兒子修理了一頓,呵……我晚些問問判官大哥那人有沒有照做,如果沒有,就讓鬼差們去鬧鬧他,嚇到他非做不可。」
「賊頭賊腦!」孫見善又好氣又好笑。
「孫見善。」
「干嘛?」
「其實你人很好耶。」他的心里還是有正義感的。
「什麼好不好的?我只是不爽被某個小笨仙鬧得只能吃素,所以找個人陪我一起受苦受難罷了。」孫見善覺得耳朵有點熱,打死不承認。
「呵呵,好吧。」反正她知道就是了。如願愉快地抱著他的手臂。
她的心里沒有男女之別,平時一高興就又攬又靠的。孫見善卻是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他的手臂感受到她胸脯的柔軟僨起,微微一震,不動聲色地把手臂抽出來。
如願不疑有他,改為牽著他的手。
「一開始跟著我這種主子,你一定覺得很委屈吧?」孫見善突然道。
「為什麼這麼說?」
「我這個主人落魄潦倒,比不上你以前當過高官將相的主子,你當然委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意這些事。
「反正我吃的喝的就是那些東西,大魚大肉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所以你是不是窮途潦倒,對我也沒差別,不過——倘若我跟到一個壞人主子,我會很難過就是了。」
「你不是說過,壞人進不了你那個大姊姊的店嗎?」雖然孫見善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那是後來大姊姊收留了我之後的事。之前我流落凡間,就跟到一個很壞的主子,那人做了好多壞事!幸好我不能造殺孽,才沒被他濫用,但是、但是……他藉由我的法力變得有權有勢,魚肉鄉民,所以我也算連帶造了惡業。」如願楚楚可憐地垂下頭來。
「後來呢?」孫見善輕輕捏了捏她的後頸,一股暖柔的感受流進她體內。
「有一天,大姊姊經過他的府門外,感覺到我的氣息,知道我很不開心,就走進來帶走了我,讓我留在她的花坊里,以後我就不怕被壞人收去了。」她轉眼間開心起來。
「可是,那個主子的願望還未到盡頭,你可以就這麼獲得自由嗎?」孫見善一怔。
「正常情況是不行的,畢竟我受縛于天道,就得依本命而行,但是大姊姊的法力很高強,她一把我帶走,我就自由了。」她不知不覺又攬著他的腰,靠在他身邊。
「那個大姊姊到底是誰?」他皺眉問道。
「大姊姊就是大姊姊啊。依照你們現代的話,她在天庭應該就是,嗯……『人脈很廣』,對,就是這樣!」她快樂地點點頭。
孫見善哭笑不得。原來天界也講交情的!
眼見天色暗了,孫見善決定先找間車站附近的旅舍度過今夜。
他身上有程里長塞給他的一萬多塊,明天干脆找個僻靜的地方,租間小套房落腳。
他終究是個二十二歲的大男生,從十八歲開始就在監獄度過,所以實際上的社會年齡只有十八歲而已,和所有青少年一樣,對于茫茫未來一點頭緒也沒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兩人找了一間舊旅舍訂房間,孫見善仍然要她隱身起來,直到進了房間才現形。
「哇,有好舒服的床可以躺,那我今晚不回真身去了,我也要睡這種軟軟的床。」她一個箭步撲上彈簧床去。
正在喝水的孫見善嗆了一下。
「有沒有搞錯?床只有一張而已,你睡床,那我睡什麼?」
「這張床這麼大,我們一人睡一邊就成了啊。」她理所當然地道。
「算了,隨便你。」她都不怕吃虧了,他怕什麼?
他拿出衣物,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全身只穿一條短褲和汗衫。
如願仍舊在房間里東模西踫,見床邊有個投幣孔,她好奇地從他外套里掏出幾枚硬幣,再按下按鈕。
「哇——床會好動,好好玩。」她高興得大笑,玩得不亦樂乎。
孫見善好氣又好笑。這是情侶投宿時增加情趣用的道具,結果給她拿來亂玩,他突然有一種自己在帶壞無知神仙的罪惡感。
「別玩了,該睡覺了。」十五分鐘過去,床停止晃動,他阻止她再投幣進去,然後攤開自己那一側的被褥,躺了進去。
「喔。」如願乖乖學他一起躺平。
燈關掉,四周很快安靜下來。
空氣里有旅舍陳舊的氣味,和一種淡雅的、馨香的氣息。他抽了抽鼻子,發現那是從她身上沁散而出的海洋氣息。
啊……嗯……喔……
無巧不巧,薄薄的隔間傳來其他房間的曖昧申吟。如願突然坐起,推了推他。
「孫見善,隔壁有個女人在哀叫呢!是不是有人受傷了?」
清俊的臉孔在黑夜中漲紅。
「人家好得很,你少管,快睡覺。」他翻身背著她,假裝睡著。
如願猶不放心,又坐著听了一陣。幸好上陣的男人體力不怎麼好的樣子,才叫了幾分鐘就停了。
如願又傾耳听了半晌,確定不再有聲音,才躺回去。
孫見善吐了口氣。
銀月漸高,暗香浮動。身旁那個柔軟的嬌軀還不知死活地越捱越近,最後干脆整個人貼著他的背,抱著他的腰,睡得舒舒服服。
孫見善只覺心浮氣躁,一股熱息不住在胸臆和小骯間流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