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問你為什麼想請……唉,算了!」這妮子從來不會給他他要的答案,他還沒習慣嗎?郎霈起身到一半,突然頓了一頓。「你是怎麼進來……我是說,我的秘書讓你進來的?」
凌苳對他的受教報以滿意的微笑。
「午休時間已經到了,外面座位上沒人,所以我就自己進來了。」
算了,反正憑她那張甜嘴,多的是辦法混進公司里,他放棄。
「走吧!吃飯去。」
其實郎霈對鈴當是有幾分歉意的。
後來進一步查證,他才知道她確實在公司對面的那家美甲鋪子工作,而且進出「郎億」都有正當理由。平時公司對于人員出入雖然有管制,卻沒有不近人情到連休息時間都不允許訪客進出,而午休期間女職員要做指甲彩繪也是自己的自由,那一天他的火發得確實太莫名其妙了。
「你要吃什麼?」
凌苳帶他到附近新開的咖哩專賣店,兩人出眾的外形自然而然成為用餐客人的焦點。
郎霈看了下菜單,為自己點一份招牌咖哩飯,凌苳同他一樣,然後從包包里掏出皮夾。
「我來。」郎霈制止了她。
「我說了要請你。」她堅持道。
「哪天我需要你請的時候,絕對不是兩百塊可以打發的事。」郎霈抽出自己的皮夾,敲她腦袋一下。
「噢,都被你打笨了。」凌苳捂著額頭嘀咕。「好吧,反正你比我有錢。」
兩人找了一張靠近門口的桌位坐定,郎霈拿超前位客人留下來的報紙,從頭版頭條開始讀起。
答、答,答、答,答,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引他抬起頭。
「怎麼了?」郎霈挑了下眉。
「你跟女孩子出來吃飯,都是放人家獨自干坐,自己在旁邊看報紙嗎?」凌苳怫然不悅。
「不就是隨便吃個簡餐而已,還有這麼多規矩?」郎霈失笑。
「你瞧不起簡餐?它可是無數上班族的救星,人民的驕傲,午餐市場的主力商品。」
小妮子今天規矩恁地多!
「是是是,抱歉。」之前有虧于她,郎霈總覺得應該補償她一下。他把報紙推回旁邊,中規中矩地交疊雙手。「聊天就聊天,你想聊什麼?」
「『你』又想聊什麼?」凌苳瞬間回復了好心情。
乍听之下似乎是詢問她身分的好時機,但郎霈已經學乖了,若是她想回答的問題,十句里大概還有四句是認真的。若是她不想回答的問題,那就十句都是鬼話了。
「你指甲彩繪的技術是在哪里學的?」他選了個中庸一點的開場。
服務生正好將咖哩飯送來,兩人拿起餐具,邊談邊吃。
「我去日本學的,明年還打算回去考美甲師的證照。」她含了一口咖哩飯,滿足地閉了下眼。
「所以你高職畢業之後就去了日本?」
「差不多。」她突然漾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我上頭的老家伙一天到晚嚷著要我出國深造,所以我就听他們的話去日本。老家伙以為我終于轉性了,一個個含笑九泉,嘿嘿!後來發現我竟然是去日本學習如何涂指甲油,想到他們暴出來的眼珠子就讓人痛快!」
她「上頭的老家伙」應該就是父母了吧?
「令尊令堂已經過世了?」郎霈吃了一驚。
「先生,『含笑九泉』是一種措詞的方式,我父母都還活跳跳的。」凌苳真是敗給他!我媽過幾天還要陪某人去參加一個餐會呢!
「啊,二十歲與三十歲果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郎霈,你不要這麼討厭好不好?」
「我又怎麼討人厭了?」
「人家今天本來想給你一個成熟美麗有智慧的好印象,你卻盡彼著倚老賣老。」凌苳用力戳一戳咖哩飯。
「為什麼突然想給我好印象?」他對她的印象並不差。
「因為我喜歡你啊!」她天經地義地回答。
「謝謝。」郎霈笑了出來。
「我是說真的。」凌苳放下叉子鄭重宣告。「郎霈,我非常、非常喜歡你。」
「謝謝,我也喜歡你。」郎霈拍拍她的粉荑。
可惡!他根本不懂!
「郎霈,你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對不對?」凌苳挫折地盤起雙手。
「怎麼會呢?」郎霈飛了一下眉毛。
凌苳定定注視他一會兒,終于嘆了口氣。
「算了,我要走了。」
「你的午餐還沒吃完。」郎霈訝然叫住她。
「午餐?」她望著桌上的餐點,毫無笑意地牽動一下嘴角。「那已經不重要了。」
凌苳歪著腦袋,試圖從壁紙紋路里找出特定模式,將流離失所的碎瓣連成一朵花型。櫻花瓣粉粉點點,煞似破碎的淚滴,盯久了連人也想哭泣了。
「這兩件哪一件好看?」凌曼宇拿著一套白色削肩晚禮服,與一套兩件式的黑色絲質裙裝,輪流在胸前比一比。
「都好看。」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怎麼了,一點精神也沒有?」凌曼宇停下來,望著女兒在鏡子里的反影。
「沒事。」凌苳抱起一顆枕頭,悶悶地瞪著天花板。「選那套白色的好了,你穿起來身材會更修長。」
凌曼宇放下禮服,躺到女兒身畔。
「寶貝蛋,你有心事?」
「煩死了,老媽,你換壁紙吧!天天盯著一片流淚的天花板怎麼睡得著?」凌苳猛然把枕頭丟開。
「是君心緒太無聊,何苦怨我的壁紙!」凌曼宇拍拍她的臉頰。「乖,跟媽咪說,你在煩些什麼?」
凌苳枕在媽咪的肩頭,又鬧了一會兒別扭。
「媽咪,我喜歡上一個男人。」她終于說。
「誰?」凌曼宇感興趣了。
「那不重要。」
「好吧,那問題出在哪里?」凌曼宇非常上道。
「他好像沒那麼喜歡我。」她越想越郁悶。
「竟然有人不喜歡我女兒?為什麼?」凌曼宇極端訝異。
因為他喜歡的人是你。「因為他覺得我還是小孩子。」
「他年紀大你很多嗎?」
「我覺得還好!」十歲而已,兩只手指就數完了。
「你可別去嫁一個跟你爸爸同年的男人,他會跳樓的。」凌曼宇笑了出來。
凌苳心中一怦。「為什麼?」
「不為什麼。有個跟自己同齡的女婿,大概沒多少丈人受得了吧!」想了想,凌曼宇再加一句,「丈母娘的接受度也差不多。」
「啊?」這豈不表示她和郎霈前途無亮?
「小鈴當,你真的喜歡上一個大你很多的人?」女兒的反應讓凌曼宇覺得不太對勁了。
「沒有沒有,還差得遠呢!」她決定轉移話題比較安全。「來吧,媽咪,我們替你挑一件顛倒眾生的禮服,說不定今天晚上回家背後跟了兩串游行隊伍,我們就可以放心把你嫁掉了,這樣我以後又多一份遺產可以繼承。」
「那我還真應該感謝你了!」凌曼宇又好氣又好笑。想了想,突然感慨地抱緊凌苳不放。「天哪,真不敢相信我已經是一個二十歲女孩的媽,寶貝,你長大得太快了!我還沒準備好要老呀!」
哇!她快不能呼吸了。「媽咪,你今年才三十五歲而已,哪有多老?」
「三十四!」凌曼宇對她齜牙咧嘴。
「你跟爸爸是國中的同學,老爸都三十五了,你怎麼會是三十四?」
「我是年尾生的,只要今年的生日還沒到,我就是三十四!」凌曼宇握緊雙拳堅定向天。
「是是是,年輕美麗的三十四歲小姐,請趕快把衣服換好,您的南瓜馬車即將抵達。」她往床上一倒,放棄掙扎了。
凌曼宇咕噥兩聲,依女兒的意選擇那件白色禮服。凌苳趴在床上看著清麗絕倫的母親,突然心念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