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眼中透出這抹堅持時,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空間。安可仰給大漢一個無奈的眼神,走到俘虜堆面前。
「誰要先來?」他勾勾長指。
「阿巴揚,你先。」
「不要不要,你先。」四個壯漢現在視他如猛虎。
「看吧!他們自己不要的。」安可仰攤攤手,不負責任地想走開。
「安、先、生!」梁千絮的腳底板開始打拍子。
「每次小卿偷懶不寫功課,心心的表情就是這樣……」大漢挨上來咬耳朵。凝肅的明眸立刻穿刺而來,他馬上識相地舉高手。「你們忙,慢慢來,我不吵你們。」
「好吧,姓趙的,就是你了。」安可仰隨便抓住其中一個,也不管有否弄痛人,喀、喀、喀、喀……連綿不絕的輕響滑過去,八只膀子全部推回骨臼內。
趙義撫了撫肩膀,再活動一下。手臂雖然還是很痛,起碼能夠動彈了。四人呆坐在地上,都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恍惚感。
梁千絮一一解開每個人腰間的束縛。
「月兌臼的部分全替你們接好了,身上有擦傷跌傷的部分,待會兒到醫務所來,我幫你們擦個藥,有沒有人在半年之內打過破傷風針的?」
「沒有……」四人愣愣地搖頭。
「好,那連破傷風針一起打!」她拍拍手站起來。「以後每個人安安分分過日子,不要一天到晚亂抓猴子、亂鑽地洞的,妄想發橫財!當心哪天山崩,把你們全困在里頭都沒人發現。」
「我們的地圖……」阿巴揚怯怯開口。
「你還不死心?」安可仰服了這幾只挖寶蟲!
到底是個山里漢子,雖然吃過虧,既然他接好了他們的膀子,又在沒有猴子引路的情況下把他們安然帶出山道,趙義也不唆,直爽地道︰「山洞里一定有寶藏!那是三百多年前祖先留下來的,現在大家都知道秘密了,見者有份。等財寶挖出來之後,我們兩個村子的人對分。」
「三百年前?」安可仰失笑。
若是現在正流行的山區挖寶熱,那還有話說,雖然他壓根兒不相信「日本人在台灣山里埋有寶藏」的鄉野奇談。然而,三百年前的財寶?
「這張藏寶圖怎麼來的?」他掏出來研究一下。
「我向住在山里的一個長老買來的!」阿巴揚眼巴巴盯著自己性命之所倚的珍品。「他說他們祖先三百多年前在山上藏了一批寶貝,吩咐他們家世世代代做為寶貝的看守人。這張地圖就是寶藏的埋藏地點。」
「既然如此,他可以自己去挖,何必轉賣給你?」梁千絮提出質疑。
「那個財寶是有咒術的,看守人若監守自盜,下場會非常淒慘,他有個叔公就是不信邪,自己半夜拿了鏟子去偷挖,結果挖不到不打緊,一回到家就突然發狂,沖到山澗里淹死了。」
「既然有詛咒,你還敢去偷挖?你膽子還真大!」大漢湊到安可仰身邊跟著看。
阿巴揚的聲音變小。「那個咒術只是約束看守人,我們又不是他們家族的後人。」
「這張藏寶圖花了你多少錢買的?」安可仰揚了下眉。
阿巴揚口風咬緊,堅持不回答。
無所謂,安可仰模一下藏寶圖的質感,放在鼻間聞一聞,咬一咬,而後從長褲口袋里掏出一柄瑞士刀,剪下一個小角。
「我的圖……」阿巴揚心疼地低呼。
他不理,再從口袋里模出一只打火機。
「你的口袋跟小叮當的萬能寶袋一樣,什麼東西都有!」梁千絮好奇得不得了。
「里面還藏了一支手電筒,妳要不要模模看?」安可仰頭也不抬。
「騙人!手電筒又圓又粗的一根,你的口袋扁扁的,怎麼裝得下?」她驚呼。
「不信妳自己找找看。」安可仰輕聲低笑。
她真的想去掏掏看。大漢忍不住了,突然趴在石頭上,完全學上安可仰對她聳背心的惡習。地上四個男人也同時露出奇怪的禁忍表情。
這些男人的反應挺詭異的……
「我說,千絮,妳真的是個醫生嗎?」大漢揩去眼角的淚,努力深呼吸。
好吧!雖然她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但是男人集體露出這種賊忒兮兮的表情,絕對不會有好事。
「下次我幫你割盲腸的時候,你不就知道?」她悻悻然收回手。
安可仰遺憾地搖搖頭,將那一小角「牛皮」點燃了,湊在鼻端前聞一聞。
「拭鏡布。」他把打火機收回萬能口袋里,地圖扔回去給阿巴揚。
「什麼?」幾個男人面面相覷。
「拭鏡皮布,加上茶葉及咖啡粉,燻個三天差不多。」他踱到梁千絮身前,蹲下來查看她的膝蓋。
「藏寶圖是假的?」她一時愕然,忘了提醒他自己才是醫師。
「除非三百年前已經有這麼精致的後制技巧,否則我不會在它身上下太多注。」
「不可能!不可能!」趙義用力捧著頭,千萬富翁之夢一夕破碎。
「那你們照著去挖好了!如果不小心把圖弄丟了,記得回去找那位長老再買一張,我敢保證他家里還有很多。」既然都制好了版,當然多印幾張比較劃算。
「可是,那些地道究竟是挖來做什麼的?」她不由得好奇。
「什麼地道?我們村子里有地道?」大漢一听,躍躍欲試地跑到洞口前探看。
「祭祀、避難、開party,看你喜歡怎麼用便怎麼用。日據時代,有許多原住民不眼管束,干脆跑進山洞里躲起來,這些地道大底不外乎這一類用途。」安可仰把他叫回來。「大漢,不忙,過幾天我們兩個下去玩一玩。」
「可是,有人說鬼林里有法咒。」她小聲道。
「不這樣嚇人,如何保守秘密呢?」他好笑地回。
「有人一走進山里就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她不服氣地道。
「從其中一個甬道進去,再從另一側的甬道出來,當然沒有出現。」
所以這就是鬼林多年以來的秘密?真不有趣。她咕噥抱怨。再望一眼大漢和安可仰一副興味十足的表情,對他們來說,八成像找到新的游樂場一般吧!
「安先生,千絮,你們跑到哪里去了?」老村長氣喘吁吁,總算趕過來。
一行人里尚有一道玲瓏妙影。
「你們終于出現了,我好擔心好擔心!」小鈴當飛奔而來。
梁千絮感動莫名。真是可愛的女生,一听見自己失蹤便如此緊張,以前真是沒有白疼她了。
她張雙臂,準備接住鈴當投過來的擁抱︰心想該下該先提醒她自己腳上有傷……
鈴當直接撲進安可仰懷里!
「我嚇壞了,你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消失,害我以為你跌到斷崖摔死了,嗚……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嚇我了!」
梁千絮望著空空如也的雙臂。
「好了,我們一點事都沒有。」安可仰摘下她的鴨舌帽,揉揉她熱呼呼的頭頂心。
鈴當的小臉埋進他的胸膛,用力深呼吸幾下,彷佛想確定他真的在自己眼前。
「失蹤比較久的人好象是我。」梁千絮自言自語。
「梁姊!」鈴當放開安可仰,呼喊一聲又撲過來。「梁姊梁姊梁姊,我也好擔心妳!妳跑到哪里去了?」
也?所以擔心她是順便的就對了。
「等一下,我的膝蓋……」她往後倒。
一道銅牆鐵壁撐在兩個女人身後。他大手一撈撐,全納入懷。
玲當感激涕零,干脆兩個人一起抱住。
「你們兩個都沒事就好了!」
「鈴當,我不能呼吸了。」梁千絮變成夾心餅干。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別在這里纏夾不清。」大漢定過來指揮交通。
「你們幾個,記得來村子里打破傷風針!」她回頭再交代一下趙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