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嘆了口氣,佝僂地走進浴室里。
「無論如何,等開學你就升上大三,她也是二年級的大女孩了,沒人會去玩高中那些無聊的惡作劇,我們都長大了。」唔──想到以往的例子,羅杰突然不是那麼確定了。
「你說的該死的對極了!」海爾的眼神恢復冷靜,姿態回復一貫的睥睨傲岸。「哈佛的校園大得很,即使我們讀同一個學院,也不見得一定會踫面,即使踫了面也只是來去匆匆的場合。只要她能保持文明人的風範,我當然沒問題。」
「除非,你自己願意讓她招惹你。」浴室里飄出一聲輕笑。
「羅杰,你病了,提醒我介紹我的家庭醫師給你,他的技藝高超。」他冷靜地說。
「你的家庭醫師是我老爸。」
「那更好,知子莫若父。」
他大步離開房間。
雖然已經做好可能會在校園里遇見她的心理準備,海爾卻未有預料會如此之快。
「嗨,海爾。」
一陣GUCCINO.3的清新香風從他鼻端前飄過,海爾手中的筆掉下來。
是了,她是企管系的學生,而他主修財務金融,兩系本來就有一些互相交錯的中低階學分,這堂「企業管理個案分析」也是他們倆共同的必修課。
這下子他們倆不只落在同一個學院,還擠在同一個教室里。他為什麼不在二年級就先把這堂課修完?海爾喃喃低咒。
「嘩!那個漂亮妞兒是誰?叫什麼名字?你們認識?她為什麼只跟你打招呼?」他兄弟會的同學湊上來問。
「讓開。」海爾不耐地撥開肩上的手膀子。
井長潔選了窗旁的一個空位坐下,自在地解下縴頸上的絲巾,再撥順直又長的黑發,姿態優閑得仿佛來教室野餐一般。旁邊幾位男生全看得目不轉楮,有人干脆馬上把座位換到她旁邊去。
鬈毛潔依真的變漂亮了!他心中五味雜陳。
「嘖嘖嘖,看看那身肌膚,活像掐得出水來一樣。」同學的眼楮也一樣離不開她。「我一直認為東方女孩最美的就是她們的皮膚,細致柔滑,光潔動人,如果一絲不掛地摟在懷里,鐵定爽得不得了……噢!」
下流的評語被一記肘子拐中斷,朋友乖乖坐回位子去,不敢再惹他。
這只是一個開場。
臂察了幾堂課下來,海爾就發現,潔依小姐依然一如高中時期的混。
以下是她的固定行事歷︰進教室先跟圍上來的男生聊天談笑,送出一朵又一朵的美麗笑顏把那群荷爾蒙分泌過盛的種馬迷得神魂顛倒,接著翻開筆記本東寫西畫,畫整堂課──看那個手勢實在不像在寫字記筆記,經驗告訴他,她一定又邊上課邊畫女圭女圭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特別在注意她──只是她選的座位在他斜前方,他的視線範圍很容易瞄見。
除了開學的那一句「嗨,海爾」之外,此後她不曾再試著和他交談,甚至連下課跟他說聲再見都沒有。她的表現完全把他當成陌生人──不,不只陌生人,根本就是隱形人。
仿佛他們不曾相識,不曾用盡鎊種方法使對方的中學生活淒滲無比。
「終于到了我個人最偏愛的時間︰出作業。」教授露出鯊魚般的白牙。
「噢!」滿堂學生倒成一地。
「我們課堂上討論過戴爾公司處理內部抱怨的程序,我寫了三種假設狀況,請每個人各依據一種管理理論加以發揮,下星期交。」教授把題目放在講桌上。「上課專心听講、筆記又抄得夠詳細的人有福了,下課!」
海爾撇出一絲冷笑,望向她的座位,準備欣賞一個小鬈毛花容失色的模樣。
井長潔挺直柳腰,然後,甩甩頭搖掉睡意,捂著櫻唇打個呵欠。
他為之氣結。
「潔依,來,你的考卷。」從一開始便擺明了想追她的拉丁裔同學杰瑞米討好道。
「謝謝。」她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更加嬌美可愛。
杰瑞米的心髒幾乎融化了。「潔依,你不要再吊我胃口了,跟我出去吧!」
「可是人家晚上要看書,不太想出門。」她嬌糯地回答。
杰瑞米渾身又酥又軟。「不然我晚上去你那里陪你看書,對了,我還可以借筆記給你。」
簡直像一只狗在討好主人一樣,沒出息!海爾冷笑一聲,到講台前拿一份習題就走。
「你到底有沒有專心上課?」
等他發現時,他的腳已經自動來到她座位前,而他的唇自動丟出質問。
「嗯?」她還是一副半睡半清醒的慵態。
若不是現場閑雜人等太多,海爾真想像高中時代一樣,把她從衣領拎起來用力甩一甩。
「這里是哈佛,哈佛會成為世界名校不是沒有原因的;任何人想來這里混吃等死,絕對不可能在四年之後順利拿到一張叫做‘畢業證書’的東西。」他鐵青著臉叨念。
周圍的人安靜無聲。
雖然校內不乏名門之後,只是名門階層里面也有等級之分。海爾.麥克羅德就是屬于金字塔最尖端的那種,往來權貴子女,出入私人俱樂部,並且是「ΩAZ兄弟會」的核心分子──這個兄弟會以超優成績與超優家世的學生為主,許多世界知名的校友都是從這個兄弟會出身的。
倒不是說這些菁英分子平時就喜歡擺架子之類的,他們之中不乏人緣極優的,海爾甚至可以稱得上其中之一,只是,他的周身老是裹著一層隱形的護甲,老像在告訴別人︰我們可以交朋友,但是你不要太靠近。
久而久之,多數同學對他也就采取「敬愛」大于「喜愛」的姿態,大家保持距離,相安無事。直到五分鐘以前。
「噢。」井長潔低下頭,一副懺悔的模樣。
「海爾,潔依平時都會在家里看書──」杰瑞米想幫忙打個圓場。
海爾只以一記冷眼便封住他的雞婆。她會在家看書?接下來他就能懷孕生小孩了!
「今天的作業要靠課堂上的筆記才寫得出來,你的筆記本呢?讓我看看。」他伸手去拿。
「不要。」她連忙把散了一桌的紙張壓在手臂下。海爾不理她,硬是抽走一本活頁簿。「喂,你土匪啊!」
他隨便把手往上一舉,她就構不到了。井長潔氣得齜牙咧嘴。枉費過去四年已經長高了四吋,終究是追不他的六呎二。
「土匪又如何?」他冷笑一聲,開始快速地翻閱筆記本。
炳!不出他所料,整本活頁簿就是加菲貓、史奴比,和一只沒有嘴巴怪里怪氣的貓!居然還有皮卡丘,她今年幾歲了?
「有些人仗勢欺人的本性永遠不會變!」她氣得口不擇言。旁邊的人倒抽一口氣,趕快扯一扯她的衣袖。「不要拉我啦!」
「你是打定主意不想畢業了?」海爾把筆記本重重往桌上一扔。
「我的筆記可以借給潔……」杰瑞米試著插話,仍然是一記冷眼終結他的獻媚。
「我能不能畢業干你什麼事?」她咕噥道,不過聲音小了一點。
「既然你不想專心念書,特地轉來哈佛做什麼?」他盤起了手臂興師問罪。
「當然是老頭子逼我轉學的,不然你以為我想嗎?」她白他一眼。
「你何時開始變成一個听話乖巧的女兒了。」他毫不容情地嘲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你有沒有听過?」井長潔沒好氣地把背包甩到肩後。「我的學費靠他,生活費也靠他,我不轉學他就不付錢,你說我轉不轉呢?反正我現在已經夠煩的了,你不要再管東管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