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死黨怡然回道。
「你是怕我父母知道之後,會去找她的麻煩?」他自己想到解答。「哈!放心,你別看她外表柔柔順順的,骨子里可‘鐵’了!我爹娘幾年前就踫過一鼻子灰,才不會去自討沒趣。」
「我相信。」
「媽的,你這家伙到底想說什麼?是帶把的就做人爽快一點!」
余克儉嘆了口氣。這家伙!有時明明精得要命,有時又蠢得離譜,真是無藥可救了。
「對了,她那五十五萬派上用場了吧?」再換一個話題。
「什麼五十五萬?」伍長峰一怔。
唔,他不知道?余克儉笑出白牙,這可有趣了。
「她上個月向我借了一筆五十五萬的款子,我只是關心一下自己的投資而已。」
另一端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向你,借錢?」
「對。」
「李恕儀,向你借錢?」他再確定一次。
「沒錯。」
線路又陷入一片沉靜。
就在余克儉快樂地以為電話斷線時,聲音又傳來了——而且,听起來不怎麼開心。不,應該是說火爆才對。
「媽的!她為什麼向你借錢?」
「據說是跟創業有關。看在她和你交情匪淺的份上,我想也不想就答應了。至于詳細用途,我沒有追問。」仿佛覺得情況不夠有趣似的,余克儉加油添醋了一句,「我還以為你知道!」
一陣精采的髒話漫天飛舞,余克儉滿足地听著。
「你說她借了多少?」他低吼。
「五十五萬。」余克儉咬字很清晰。
「是五千五百萬吧?」
「不,五十五萬。」
「是五百五十萬吧?」
「不,五十五萬。」
「應該是七位數或八位數才對,你一定看錯了。」
「不,她就借五十五萬。」
五十五萬!他女乃女乃的,他買部車都不只五十五萬!那女人當他死了?要錢他這里沒有嗎?她居然寧可跑去向不熟的人借,還湊巧是他的朋友!
砰!電話被摔上。
余克儉愉快地伸了個懶腰。真好,他終于可以睡覺了,身體不好的人需要多休息。
他關掉床頭燈,拍松了枕頭,無憂無慮地進入夢鄉。
至于台北城的另一端是否有個人正氣得睡不著覺,實在不是他的問題。
第五章
五十五萬,天殺的五十五萬。
伍長峰恨恨按下她家門鈴。
餅去個把月以來,他的心頭一直彌漫著一股悶氣。本來還想給她一點機會,看她會不會主動提起貸款的事,沒想到她渾似沒事人一般。
哼!虧他一直把她當成知心朋友,然而她有了困難,卻寧願跑去向陌生人開口。
先是借錢的事,再是她重色輕友的行為,他忍不下去了。胸口的怒火有了充分的滋養,越見茂盛。
她的租處位于新店山腳下,是一棟透天厝的第一層,面積約莫二十坪,樓上兩層另外規畫了出入口,隱私性極高。
透天厝被山景所環繞,景致綠意盎然。雖然離市區遠了一點,外面馬路上恰巧就有一班公車直達花藝班附近。而最讓人喜愛不已的,是她門外那個七坪大的小庭園。
恕儀征得了房東的同意,可以任意種植花卉,一方面供壓花使用,同時可以美化環境。
現下已經五月初,初夏的花信早就拜訪這一方小庭園,整片奼紫嫣紅,煞是悅目。
可惜,這一片美景對于降低訪客的怒火,提供不了太大的幫助。
砰砰砰!他干脆擂門。
「阿峰,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打電話給你呢!」一開門就是她甜笑可掬的面容。
唔……一腔怒火登時無處宣泄。
不急,先進去再說。
「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麼?」他大剌剌地跨進門檻。
「沒事啊。我這陣子比較忙,好久沒見到你了,這個周末我正好有空,心想約你來吃個飯。」
她進入廚房,把煮好的食物一一端出來,他最喜歡的咖哩鍋就擺在餐桌正中央。
哼!算她還有良心,那他也寬宏大量一點好了。
「需不需要我幫忙?」
「我都準備好了,你只要擺碗筷就好。」她又來回幾次,把幾盤小炒全端上桌。他的食量大,嘴又挑,所以每頓飯一定菜色夠多才行。
兩個人一如過去三年多的默契,他坐桌首,她坐桌尾,隔著一方小巧的餐桌共進晚膳。
「你的男朋友呢?今天晚上怎麼肯放你的假?」他撇撇嘴,替自己盛一大盤白飯,再舀三大匙咖哩醬淋上去。
「誰?」
「那個在追你的花材商。」他沒好氣地繼續替她盛飯。
「噢,他在他自己家吃飯啊。」
可惡!她並沒有否認「男朋友」這個說法。
「你們兩個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他塞了一口飯,眼神銳利。
「也沒什麼,就是看看電影、吃吃飯、聊聊天。」她淋上幾瓢咖哩醬,秀氣地開始進食。
「所以你已經接受他了?」還好沒有做。
「反正就是交朋友嘛!」恕儀好笑地看著他。「現在的人,已經不時興一開始來往就死生相許,大家都是先從普通朋友做起,至于未來會不會有進一步的發展,誰知道呢?」
普通朋友,這四個字听起來還滿入耳的。他滿意地點點頭,終于開始認真吃飯。
「你們家媺帷呢?」輪到她問。
「不知道,我忙她也忙,我們起碼兩個星期沒見過了。」
「你們合好了嗎?」
「沒。」他簡潔的回答。
「為什麼?」她大大驚異。這次吵得可真久!
「個性不合。」
「交往了三、四年才發現個性不合?」被他的白眼一拋,她聳聳肩,好吧。識相地不再追問。
「你為什麼跑去跟老余借錢?」他丟出手榴彈。
今晚是怎麼回事?交叉質詢?她好笑地想。
「他告訴你的?」
「嗯。」他吞下嘴里的雞丁,固執追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需要一筆創業基金。」她替自己舀一碗湯。
他用力放下飯碗。
「你需要借錢可以來找我啊!你跑去找老余借,分明是不把我當朋友。」
「我向誰借錢,與我們的友情是兩碼子事。」她蹙起秀眉。
「你有困難不來找我,還得經過朋友的轉告我才知道,教我的面子往哪里擱?朋友本來就有通財之義,我們又不是無瓜無葛的陌路人。」積壓了許久的不滿終于爆發出來。
恕儀深呼吸一下,耐心地解釋。
「首先,我不是去找‘你朋友’借錢,我是去向銀行貸款,‘你朋友’恰好是那家銀行的負責人,這和我直接去找他借錢是兩回事。」她拿起水杯啜了一口,順一順氣。「其次,我向銀行貸款,起碼還算是往來關系,你呢?你和我非親非故,我沒事干嘛跑去向你借錢?我沒听過什麼‘通財之義’,我只听過‘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反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你要是自己能處理,就不必去找銀行貸款了。」他劍眉倒豎。
他今天晚上擺明了來找碴!恕儀勉強自己把慍意按捺下去。
「總之我款子也貸了,錢也用出去了,以後每個月會定期攤還,就這樣。我們不要再討論錢的事了。」
他突然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推到她面前。
「你以後不用還錢給銀行了。」
「這是什麼?」她扭著眉接過來。
她的貸款申請書!上面干干淨淨的,除了當初余克儉批注的幾行字跡,沒有任何核辦人的簽章。這是怎麼回事?她很確定自己的款項撥下來了。
「我叫老余把你的案子抽回來,五十五萬我已經先替你墊繳。」
轟!一顆核子彈在她體內無聲爆炸。
冷靜,冷靜。
「你為何要這麼做?」
「反正我本來就欠你三百萬,這是你應得的。」他想也不想直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