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祁連先起個發語詞。
「當然可以,你要管我什麼?」他的雙手往胸前一盤。
「管你管我的那些事!」她帶點兒賭氣的意味。
「蔚蔚,你們慢慢聊,我先進房去。]祁連適時插嘴。
「我管了你哪些事?」話題怎麼又從愛與不愛,回到管與不管?張行恩頭痛極了。
顯然完全沒有人听兒他的話,祁連也不自討沒趣了,逐自往樓上走。年輕人的爭端,他不懂,也不必懂!不過……他童心大發,乾脆躲在樓梯轉角偷听。
「你什麼都管,」她一樣一樣數給他听。「你不準我交便佞之友,不準我吃安眠藥,不準我晚上出門亂跑,不準我三餐不定時吃——」
听起來這小子挺關心他女兒的。在角落偷听的祁連不斷點頭。
「不準我開車,不準我晚睡,不準我失眠,不準我對我爸不禮貌,不準我……」數落到最後,她的聲音忽然沒了,眼楮晶亮亮地瞅著他。
他真的管她好多!只怕連他向自己的妹妹都沒管這麼多!
為什麼?為什麼呢?
如果他不關心她,不在乎她,不愛她,他根本沒有必要管那麼多的。
他找個舒服的座位坐下來,隨她再繼續往下數。
「還有呢?」
反向推證回來,因為他關心她,他在乎她,他,愛她?!
一朵微弱的笑花,從她的心底往上浮,漫過胸口,溢過喉頭,沖出櫻唇,沾上輕揚的嘴角。
「行恩……」
「嗯?」他面無表情。
「你,愛,我。」她慢慢說。
「是嗎?」他的表情仍然很臭。
「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你愛我!」一種量陶陶的滋味從嘴角滑進唇關,吞進喉內,降下胸口,甜進她的心坎里。她尖叫一聲,直撲撲沖進他懷里。
「小心!」
沙發椅險些給她的沖力撞翻了。他一手攬住她,一手想保持平衡——
轟!單人座終究是敵不過雙人的火力,往後頭一翻。
[我也愛你!愛你、愛你、愛你!」她繼續發出興奮的叫聲,紅潤的臉龐若燦亮的寶石。如雨的蜜吻綿綿密密灑滿了他整張俊顏,讓他想板起臉孔也不能夠。
「蔚蔚,你先讓我起來。」無奈的求饒聲從吻與吻的間歇發出。
她大笑著。
他是愛她的!他是愛她的!她從來都不是在單方面一頭熱,這份感情是互相的!
直到這一刻,她才更正擺月兌了痴戀的疑慮,有了兩心相屬的實感。
「先承認你愛我,我就讓你起來。」
「你錯了,我只愛你一點點!」他小心眼地不肯放過她。
「別這樣嘛!我知道你愛我很多很多。」她坐在他大腿上彈跳。
「當心!」他急忙護住她的下半生幸福。
「行恩——親愛的行恩……」糖蜜似的叫聲。「你大男人家,干嘛跟我這個小女子計較嘛!說你愛我嘛!」
「我偏就要只愛你一點點,這是你應得的!活該!」
情況翻轉過來了。她成了落落大方的那個人,他反而成了鬧孩子脾氣的那一個。
「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你要原諒我!我愛你啊……」
客廳的兩人依然纏夾不休,躲在樓梯轉角的老人抱著肚子偷笑完畢,打了個呵欠。
呵——看樣子,底下那兩個還有得鬧的,他該睡了!老人家體力不支。
「不過就算你只愛我一點點也沒關系,累積五十年之後,[一點點]就是[很多很多]了。」吻。
「你別想轉移話題,我們今天晚上的重點還沒談到。」掙扎。
「怎麼會沒談到?我們已經談完啦!」吻。
「你還沒說你篇什麼落到警察手上——」掙扎。
「行思,我愛你!」吻。
「蔚蔚……」掙扎。
吻,吻,吻,吻,吻。
情侶間的情話,總是傻呼呼的。但,應該沒有多少人會介意。
她的生活,他的職業,全都剛放上起跑的端點;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他們也還需要大量的溝通和妥協。但是,這場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戀情,終於譜出了共嗚的樂章。
他們的愛情故事尚未結束,才剛要開始。
尾聲
她在曙光初透時醒來。
從她二樓的臥室往下望,庭院深深,清彌著早春的晨霧。
她下了床,地毯保護了光果的小腳丫子。女孩憑靠在窗台上,六歲的嬌小身影,被框進巨大的玻璃窗下,更顯得清稚單薄。
她耐心候著,直到白日出,直到林霏開。熱氣取代了霧氣,稍微浸暖了她冰涼的小臉蛋。
她穿上室內拖鞋,並未換下一身睡衣,開了房門,踏上涼暗的走道間。
整間大屋子里,依然沉靜無聲。
她寂寞地望著,期待走廊那端,會出現父母熟悉的輪廓,一如她的夢中。
等了半晌,她失望了。
案親到美國出差,已經去了許久,而母親呢?
她茫然穿梭在清晨的宅院里—期待能撞上一點人聲。
案母的臥室,空的。父親出國去了,為什麼連應該在家的母親,也不見人影呢?
弟弟的房間,他仍然在襁褓里安睡。
書房,沒人。
客廳,無聲。
小小的步伐繞啊繞,眼珠也在眼眶里轉啊轉。爸爸還沒回國,媽媽也不見了——
為什麼他們丟下她不管呢?她會寂寞,會害怕的啊。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走向一樓後方的娛樂室。當家中有人在時,那個房間一直是最熱鬧的地方。父母會在那里播放vcd,她會去那里玩。更別說,當日光正艷時,娛樂室的窗簾一拉高來,就是絕佳的日光室。
她需要一些熱鬧的感覺支持她,即使只是記憶……
推開娛樂室的門,她先在門口靜站一會兒,讓眼楮習慣里面的黑暗。
房間正中央,有一團鼓起的黑影。
她愣了一下,不敢動彈。
三人座的沙發床已展開來,中間蜷著一團隆起。
沉謐里,黑影突然蠕動一下,她才仿佛一尊被觸發了開關的洋女圭女圭,飛快沖到沙發床前。
接近時,心中復又貓豫,擔心接下來終不免失望……
最後幾絲距離,她放慢了速度,幾乎是一步一挨,屏著虔敬的心情來到沙發床旁。
一束散亂的長發如簾幕般,覆蓋了鼓起的黑影。她緩緩端,凝視母親柔美清麗的睡容。
仿佛感應到她的視線,母親張開眼,兩雙一模一樣的杏眸對上。
母親對她漾開帶著困意的柔笑。
這是真的嗎?她一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案親的胸口隨著呼吸而平穩地起伏著,絲毫未被她的闖入擾醒。他仍然穿著長褲與白襯衫,領口的扣子開了三顆,西裝外套隨便掛在一張椅背上。
「媽咪——」她高興地開口,母親及時輕噓一聲,不讓她吵醒父親。
案親偉岸的身軀幾乎佔去了一大半床位,母親挪了挪嬌軀,努力在兩個大人之間,騰出一個空位給她。
她綻開大大的微笑,輕手輕腳窩進父母親之間。
案親熟悉而強壯的味道,母親溫柔甜美的氣息,籠罩著她。她啟開唇,輕打了個呵欠,唉……好奇怪,怎麼又困了……
小女孩一睡熟,她父親便醒了過來。
低頭一看,懷里是嬌妻和愛女。
「被你們找到了]他的笑聲因睡意而沙啞。「我剛進家門,怕吵醒你,所以沒進房里睡。」
「我寧可你吵醒我。」妻子薄嗔地說。
他看著窩在胸前的女兒,笑紋在俊雅的嘴角刻畫得更深。
「怎麼這丫頭也來了?」
「她想你。」頓了一頓,她撒嬌地說︰「我也想你.]
他的唇輕輕印上愛妻的額角。「我才出國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