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嗎?」她訥訥地問。
「真的。」他溫柔地向她保證。「你原本想跟我說什麼呢?」
回到正題,蔚蔚的心跳再度亂了節拍,回眸一瞧,他還握著她的手。
啊!她澀怯地抽回來,跑回另一端去。
「蔚蔚,那里有玻璃碎片,你站過來一些。」
「我……我……」她只能搖頭。不行,離他太近,她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我答應你,不會再踫到你,你站到我旁邊來。」張行恩沉聲說。
「我不是怕你踫……」不是怕他踫,難道是怕他不踫?蔚蔚臉色大羞,還好現在沒有開燈,否則她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局手局腳地挨回他身前,她又不知道該從何啟齒了。
「我們剛才說到,你不知道出口己要什麼.]張行恩助她一臂之力。
「喔,對。」她清清喉嚨。「總之……就是……我現在知道我要什麼了。」
〔你要什麼?」他很有耐心,看著浸濕在夜色之中的她,一身飄曳的絲裳,宛如即將奔月的仙子。
[我……我要你!」沒想到自己真的說出來了,連她自己都倒抽了口氣,捂著嘴,又退後了三大步。
有一瞬間,張行恩沒有任何反應。
幾乎是一說出口,她便後悔了。
「我……我……我隨便亂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我要走了。」她倉皇地搖搖頭,只想逃離現場。
凌空切進來的鐵掌揪住她,中止了她的逃亡行動。
「亂說的?」張行恩的雙眸眯了一眯。[這種事也能亂說嗎?」
他少見的嚴厲,讓她羞愧得不知該如何出自處。之前想得沒錯,她真的在自取其辱。
「……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不起……」她不禁垂低了榛首。
本來不說出口也就罷了,即使她在公司待不下去,兩人還是有可能在其他場合遇見!而今呢?以後連見面都很尷尬。她根本不該打破兩人之間的生態平衡!
〔你哭了?」他的聲音比以往低沉。
蔚蔚只能不斷搖頭,淚眼蒙朧中,連他的臉龐都看不清楚。
張行恩將她拉近來,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輕拭她的淚顏。
[喜歡我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嗎?」溫柔的聲音彷佛就在她的耳鬢。
蔚蔚稚氣地抹抹瞼,然後發現,不是「彷佛」!他真的就低頭,在她的臉頰旁。
哭聲梗住,連呼吸都梗住。她呆呆望著五公分之外的大特寫,斯文秀致的男性臉容。
他冷靜地摘下眼鏡,收進口袋里,兩人的對望,頭一遭沒有任何外物阻隔。
淚水浸濕了她的眉睫,在暗夜中一閃一閃,猶如晶瑩剔透的小星星,她的眼眶紅紅的,鼻子紅紅的,連嘴唇都紅紅的。小小的鼻翼隨著抽噎而竄動,櫻唇輕輕顫抖……
他輕嘆一聲,垂首含住她的唇。
蔚蔚呆立在當場。
真是糟糕,他明明打定主意不跟公司女同事有牽扯的……
然而,唇下的甜美柔軟,取代了任何懊惱。檸檬香氣變得更濃,他的舌撬開她的牙關,她顫巍巍的開口,容納他進入。
雙腿再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她軟軟癱進他的懷里。
她嘗起來,殘留著香檳的甜意,也或許,她本來就是這麼甜。
一只大手滑向她的腰後,滿意於手掌心隔著絲料的滑膩觸感,將她輕輕壓進懷中。
在這一刻,她的靈魂不在體內,甚至不在地球上,浸濕在一個沒有時間、沒有地點、全然縹緲的感官世界里。
他的舌糾纏著她的舌,他的唇密合著她的唇,他的心跳呼應著她的心跳。她揪著他的衣襟,茫茫然,彷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好聞的男性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唇先退開來。
張行恩看著軟癱在懷中的可人兒,嘆了口氣。
真是糟糕……
他不該破除自己的原則的。
可是,她慌亂的模樣看起來好可愛,啜泣的模樣看起來好惹人憐,而她的唇就在五公分之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吻她都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為什麼喜歡我?」說話時,他的唇拂弄她的唇。
蔚蔚醺醺然睜開眼,水眸漾漾的,池心中央,只有他的臉孔,只有他而已。
她也說不出來,自己為何就是這麼迷戀他?
他是個極優秀的男人,沒錯;可是,以她的身家背景,要認識和他一樣優秀的男人並不困難。
深印在她唇上的,是他的溫柔。一滴一點,一點一滴,滲進了她的四肢百骸,甚至遠在見過他以前,就讓她不由山曰主地戀慕。
「你很溫柔……」她輕聲說。
〔溫柔?是嗎?」張行思低下頭來反省。
嗯,他對她,好像真的比較有耐心,難怪她覺得他溫柔。如果她早幾年進公司,尤其是他剛升上行銷部經理的前半年,整群行銷部同仁被他的鐵腕折騰得幾乎在公司搭帳篷,三過家門而不入,她大概不會再把「溫」和「柔」這兩個字組在一起,套到他頭上。
他的存疑,讓她誤解了他的語意。
蔚蔚急忙解釋,「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已在暗戀,在痴心妄想,你沒有喜歡我的理由。你放心,我只是希望在離職之前,把我的心情告訴你,我……我並不是想介入你和你女朋友之間。」再說,她也沒有介入的分量吧?!
她短短幾句話便扔給他三大疑點。
首先——
「你為何認為我沒有喜歡你的理由?」他好奇得很。
「那還用說嗎?我既不精明能干,性格又孤僻,個性又古怪,人緣又不好,你有什麼喜歡我的理由呢?」
「你很可愛。」他提醒她。
「我一點都不可愛!可愛是指那種綁著兩個馬尾巴,再不然也要甜美愛笑、懂得討人歡心,我哪一點可愛?」
瞧著她杏眼圓睜的不解,他微笑。「你現在就很可愛。」
「呃——呃——」她又說不出話來了。
其次——
「你要離職,為什麼?」他兩只手臂盤在胸前。
蔚蔚最怕看到他這個姿勢,這表示他沒有得到合理解釋之前,任何人都別想走。
「我……今天晚上的事情,以後大家見面一定會很尷尬!」
「你找到新工作了?」
「沒有。」
「有新的計畫,比如說,出國旅游,念書或游學?」
「沒有。」
「令尊希望你離開公司?」
「沒有……」她被他質問得抬不起頭。
「很好,那麼我不覺得尷尬,你當然也就沒有理由尷尬。你離職的動機不成立,希望下周一早上九點可以準時看見你銷假來上班。」
「好……」
第三——
「你不可能介入我和我女朋友之間。」
蔚蔚一听,又炫然欲泣了。「我知道我沒有這個資格…!」
「因為我沒有女朋友!」
啊?無論她以為由目已會听見什麼,都絕不會是剛剛他丟出來的這一句。
「那……那池小姐……」她又露出被他歸類篇「很可愛」的愣表情了。
「她是我妹妹。」他面無表情地說。
「妹妹?」她也板起臉,學他面無表情。「怎麼可能,你們又不同姓,長得也不像。」
「誰規定兄妹一定要同姓,還要長得相像?」
這麼說是沒錯啦!
「可是……」
「她不是什麼乾妹妹、濕妹妹,是我母系親戚的小孩,從小被我家收養,和我有貨真價實的親戚關系兼手足關系。」
「那……那鍾禎綺……」
「她,和其他五十六個[長輩的女兒]就是我必須拖著小淨出席所有場合的原因。」
原來如此!
「那……那……」那她呢?
張行恩偏頭望著她,溫存的笑意重新流回眸中。
唉!對啊,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