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縵的喉嚨,緊得幾乎無法發出聲音。他臉上的懷疑、憤怒、受傷、心碎,幾乎跟著扯裂了她的心。
「麥達,求求你……」她無助地低語。「我真的……想給這個婚姻一次機會,也給我自己一次機會……或許我會幸福的,真的……而你……你也將會找到屬于你的幸福。」
麥達用力搖頭,再度埋回她腿上,拒絕再听,拒絕再看!
「求求你,放開一切……放開我吧。」她的淚跌落他的耳畔。
紗縵在求他!他想不起來,紗縵曾經求過他任何事。而她第一次出口,竟然只是為了——求他放開她。
她的懇求,徹底擊垮了他!
麥達仍然埋在她的腿間,好一會兒,直到她漸漸感受到,他深埋的部分,裙面被一股淡淡的水澤浸濕。
他哭了?
麥達哭了!樂天的,愛笑的,幽默的,愛惡作劇的麥達,竟然哭了?
紗縵心如刀割,淚水如泉涌般滴落。有一刻,她幾乎想拋開一切,要麥達立刻帶她走,回到牧場去,把這一切都忘記。
然而,她的沖動還來不及說出口,麥達在她腿上拭干了淚,深呼吸一下,重新抬起頭。
「我早已找到屬于我的幸福,卻在今天失去了它。」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頰上有已拭去的淚痕。
他從她身上退開來,退得遠遠的,退到了門旁,高大的身段竟顯得淒慘。
「如果這個男人就是你要的,我願意祝福你。」麥達溫柔一笑。「可是,你一定要答應我,如果你過得不幸福,或者他待你不好,你一定要捎個訊兒給我。不管我人在何方,都會趕回來把你帶走,好嗎?」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甚至連他的容貌都看不清楚了。
「再見了,我心愛的紗縵。」
麥達深深的、深深的看她最後一眼。把她新嫁娘的美麗模樣,牢牢鐫刻在無人能觸及的心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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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鈴——
叮鈴鈴——
風兒捎來清脆的駝鈴聲,叮鈴鈴,聲聲直透入牧場的人們耳中。
「他們回來了!」最外圍的牧工先听見鈐響,興奮地朝其他同伴叫喚。
「麥達回來了?」其他人眼楮一亮,連忙把消息一陣陣地傳向各個角落。
「麥達和紗縵回來了!」
一群人興匆匆地丟下工作,全部涌向牧場的入口。每一張臉上都笑容燦爛,希望主子一眼看見,就是每個人最快樂的模樣。
駝影漸漸從遠方接近,也漸漸清晰起來——
只有一騎!
牧場里的人面面相覷。
騎影更接近——
單騎上也只有一個人!
牧場里的人已經張大嘴巴。
單騎單人,旁邊伴著一只步履蹣跚的羊兒。一行人馬終于來到牧場入口。
「麥……麥……麥達,只有你一個人?」老工頭往他身後探頭探腦,明明知道麥達不可能讓紗縵落在後頭,可是仍然盼望另一騎的身影能突然出現。
「紗縵呢?」有人問。
麥達面無表情地跳下駝背,把韁繩隨便拋向某個人,逕自往主屋里走去。
「奇了,怎麼會兩個人出去,一個人回來?他們倆吵架了嗎?」牧工們開始竊竊私語。
「誰和麥達吵得起來?再說即使是吵架了,他也不會把紗縵單獨丟在外頭的。」
「難道……難道紗縵她……出了什麼意外?」說話的人咕嘟一聲,吞了口口水。
每個人的臉上開始出現陰晴不定的神色。天啊!不會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飛飛,你知道嗎?」有人異想天開,蹲下來問飛飛羊。
「咩……」飛飛哀傷地輕叫一聲,同他的主人一樣,暮氣沉沉地走向羊欄去。
一進入主屋,麥達立刻把自己關在二樓里。
任阿加娜、工頭、其他牧工在主屋里探頭探腦,他都沒有再露面。
有好長一段時間,外界的變動全然對他失去了意義。
天亮,天黑。風起,風止。星明,星減。
他躺在工作室的一張長椅上,眼楮微張,望著蒼白的天花板。
偌大的空間里,有著科技設備運作時的嗡嗡鳴。那嗡嗡聲彷佛能催眠人的心志,他的腦汁也被「嗡」得七葷八素,整個人像一團癱塌的軟泥。
他的思緒昏昏沉沉,茫然中,仿佛感覺胃部在痙攣。他任由下意識主使,走到工作台前,按下直通廚房的送食升降機。
機器升上來,他打開小門——里面空無一物。
他也不說,也不念,也沒叫餓,回頭癱進長椅里,繼續扮軟泥。
不知又過了多久,胃部再一陣更強烈的痙攣。這一回,升降機里有食物了。
飄浮的神智稍微振作,他呆呆望著一盤羊肉飯——紗縵知道他不吃羊肉的啊!
……是了,紗縵不在了。這是阿加娜為他做的吧?
盤子里沒有花,沒有紅辣椒,沒有以往固定會出現的一些小玩意兒。
他呆呆拿起湯匙,把羊肉飯一匙一匙送進嘴里。
吃完了,再回去躺著。
瞪著天花板,發愣。
渾渾噩噩了十來天,麥達的神智漸漸清明起來。
當初是因為置身在其中,加上又牽扯到他最心愛的女人。關心則亂,竟然倉皇得不知該如何自處。
然而,他終究是個抓慣了難題、補慣了漏洞的人,本性里具有優越的邏輯思考能力。
一旦意志力重新集中起來,很多不合理之處,在他心中一一浮現。
從頭到尾,一切都像糟透了的連環劇,一環扣著一環。偏偏每個環節都鎖定他和紗縵,教他徒然沉陷在其中,難以自拔。
打從他們踏入達曼開始,每件發生的事情,似乎都鎖定了一個最終的結果——將他與紗縵分開!
于是,他的住處早已有人守候著;他被公事絆住,分不開身;他必須離開達曼;紗縵和他相隔兩地;他在利雅德再度被公事纏縛;紗縵認識其他男人。
紗縵嫁給別人!思及此,已扭紋的心再度隱隱抽痛。
他母親肯定在這場鬧劇中扮演重要角色,這是無庸置疑的,還有誰呢?
齊磊?是他嗎?
若是,他對這個兄弟將深深失望。他和齊磊一直以來的共識,兩人互相扶持,絕對不輕易背棄。
而今,他的兄弟卻幫助母親,離間他與心愛的女人?
不行!在這里發呆或耗到爛都不是辦法!他得做些什麼!
他要去把紗縵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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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結束之後,紗縵換進夫家的禮車里,一路駛進嶄新的婚姻里。
方才麥達黯然銷魂的背影,已經抽干了她的眼淚。她再哭不出來,只是像木頭女圭女圭一樣,任憑眾人支使。
她的「新郎」就坐在她身邊。但亞是個略矮但體格精壯的年輕人,有一張平凡黝黑的臉孔。
他不太愛說話,兩人獨處時,只會沖著她笑。看起來雖然不解風情,性格倒是挺樸實。當初就是看中他這一點,才讓她點頭允肯。
婚禮車隊浩浩蕩蕩地行駛了四個多小時,坐到後來,即使腦筋再空茫的她,都開始感到不太對勁。
酋長曾經說過,他們的宅邸位于達曼郊區,用不著坐上四個小時的車吧?
「我們要去哪里?」她終于打破沉默,主動詢問身旁的夫婿。
但亞清了清喉嚨,沒有看她。「我們要到卡提夫市的附近。」
「我們到卡提夫做什麼?」卡提夫已經是接近沙漠的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