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再度在心底長嘆。做什麼去愛上她呢?真是自討苦吃!
「好吧!就算你說的都是真實,這世界上確實有人可以藉由轉世而長生不死,那跟可可也沒有關系。她已經月兌離你們了,記得嗎?」
「可是前後不會放過她呀!」她急急地解釋。「她今世投胎為男兒身,取名叫‘鄭買嗣’,統御詹寧集團。你知道歷史上的‘鄭買嗣’是何人嗎?」
「什麼人?」
「他就是當年滅了南詔一朝的亂臣。前後以他的名號為姓名,就暗示了他想再滅一次‘南詔’,二十世紀末的‘南詔’!」瑤光跳下床,開始收拾附近的衣物穿回嬌軀上。「事實上,他已經試過很多次要傷害可可了,電線斷裂、走在路上險些被車撞倒、上館子吃了有問題的食物……他一直不敢做太大的動作,是因為無法確定可可就是他的目標,畢竟可可這一世的改變太大。他怕打草驚蛇,只敢小心翼翼的試探。轉世寶盒彼此會互相感應,這次‘天璇寶盒’發出如此強烈的訊息,如果我的木盒接收得到,鄭買嗣同在紐約市里,絕對截收得到,可可有危險了!」
她不得不離開紐約時,已安排了人手暗中接替,他們來得及感應到可可的異變,及時將她救回嗎?
再回籠共度良宵,看來是不可能的了。德睿也認命的下床穿好衣服。
「我無意怪罪任何人,不過,依你的說法,如果你們當初沒有介入可可的生命,對方就永遠無法找到可可,不是嗎?」
「我沒有辦法!」瑤光回眸,幽幽看了他一眼。「主人在這一世找到可可後,激動極了,只想要回心愛的人。我不忍可可再和他糾纏,再為他死一次,于是請求他退居幕後,讓我待在可可身畔,將來若發生事故,也好有個照應。」
「听起來,他像個自私的混蛋,不是嗎?」德睿冷笑。
「德睿!」她的忠誠,不容主子在眼前被污蔑。
德睿受夠了!
他大步來到她面前,語氣嚴厲而毫不容情。
「你期望我說什麼?瑤光,你還希望我怎麼做?」他攤了攤手,尖銳的質問像子彈般迸出唇外。「先是可可,再蹦出一個讓你誓死效忠的主人,更別提你那共存亡的‘七星’朋友,我呢?我的位置在哪里?我在你的生命中,究竟排在第幾位?」
一連串硬苛的逼問讓她措手不及,她僵著玉容,只能釘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從不曾放大音量咆吼她。以前,即使他再惱怒,也像一只笑面虎,所有怒火包藏在絲緞里,口角春風,不留痕跡。而現在,他卻對她嚴厲地逼問,絲毫不肯退讓。
「我敢大方的說,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呢?你也能如此回應我嗎?」他一步一步的進逼到她面前,而她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向後退,直到背心抵住冰涼的牆,再也無路可退。
「因為愛你,我不在乎你把一堆人擺在我前面。我甚至可以忍受你利用我,阻止可可去尼泊爾。但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麼嗎?」他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
瑤光听到他吐出尼泊爾三字時,便再也听不見他其他的語句。
他知道她對他示好,不惜使出美人計,以相誘,就是為了利用他阻止可可?他竟然知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願意配合她演這場戲呢?他這樣心高氣傲的人,發現自己被利用,怎麼忍得下怒火,不反擊,反而將計就計?
在這一刻,她忽然發現自己離他好遠好遠,因為她不懂他,完全不懂,從來不曾懂過。
瑤光用力搖頭。
「我最不能忍受的,」他語音沙啞,眼光緊緊鎖住她。「就是你不愛自己!你效忠主人,保護手足,對鄰友溫柔,對情人婉轉,但是,你卻不愛一個最最重要的人——‘辛瑤光’。‘辛瑤光’陪伴了你這麼多,而你從來不曾注意過她,關心過她,分給她一丁點關愛。這樣,公平嗎?」
她緊緊咬著下唇,無法開口。
不!他錯了!她當然愛瑤光!瑤光就是她,她就是瑤光呀,她怎麼會不愛自己?怎麼會……她怎麼會不愛自己!
淚水又似泉涌,大顆大顆地滑落,她把臉埋進手心里。
「你,又為什麼……願意被我利用?」她渾身在發抖,戰栗如此之明顯,連氣息都是搖晃不穩的。
德睿繼續注視她,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終于,他吁了口氣,垂下腦袋。重新抬起頭時,眼中沒有任何厲問與苛責,只柔得像水,水中閃耀著星芒,映著她的倒影。
「既然你不愛‘辛瑤光’,把她送給我吧!」溫暖的掌心印上她的臉,無限溫存,「讓我來愛她,把她揉進我的骨血里,連你的份一起愛進去。」
她低下螓首,任憑淚珠滴落在地毯上,哭得無法自己。
德睿收攏雙臂,將她摟回懷中的一小方天地,緊緊緊緊的。她的淚滲進他的衣衫,溽熱了他的胸口,仿佛真真正正融進他體內。
「你曾經問我,為什麼?又說,你不懂。」他輕啄她的淚,品嘗那份咸澀中含帶的清甜。「其實答案很簡單,我只是愛你而已,只是愛你。」
不,不要再說了!這一切來得太強、太猛,她無法承受。
瑤光猛然推離他,閃身到另一個遙遠的角落。
「我一定得趕回紐約。」她的身形隱在黑暗之中,看起來分外飄忽詭異。
他疲憊地嘆了口氣,走回床沿坐下。
「在你心中,可可就真的這麼重要?比我,或是你自己重要?」
「你不懂……」她別開臉,不敢再看他臉上的倦怠和落寞。「百年前,我已立下誓言,絕不再平白看她死在我面前。」
那比死的是她本人還痛苦!
「無論可可以前是誰,現在,西元二○○○年的今天,她是我深愛且唯一的妹妹,所以我不會阻止你。」他的嗓音與表情都是溫柔的。「我只是納悶著,如果有一天,可可和我,你必須做抉擇,你會選哪一方?」
她頓了一頓,萬籟俱寂。
然後,轉身開門離去。
德睿扯動嘴角,那抹笑究竟是落寞、失意、了然、或寬諒,只有他心里明白。
他轉望向窗外,繁亮的星點早已藏在雲後,連月娘也不願露臉;幾抹氣流騰轉在樹梢尖兒,蕭颯作響,又是起風的時候了——
☆☆☆
「瑤光!南!有沒有人听見我?」
可可在迷霧幻境中晃蕩,四周眺去,還是那一望無盡的白?。
「南!」她喊,卻無人回應。
這是她第一次孤獨的待在霧境中,她是如何來到這里的呢?
隱約間,白霧的盡處似乎有幾抹柔黃的光影。她精神一振,更奮力的向前游去。
接近光影時,她忽然覺得腳下一空,仿佛陷入一條無形的氣流里。氣流如河,飄飄承載著她,不由自主的向前流去。
她在氣流之河里,載浮載沉,好奇的等它將自己引領出迷境。
驀然間,眼前一亮,咦?!她看到陽光、樹木、和風景了。
可可精神一振,然後氣流之河湍湍無形,將她一意地往前晃去,岸上的景物在眼前迅速流逝。
「救命啊!救我——」她努力大叫,想引起河岸上的人的注意力,可卻似乎沒有人听得見她的呼喊。
她放棄了,即使現在被救起,也是一縷魂魄,能濟得了什麼事?心里一定,她反而鎮靜下來,舒服的仰躺在河面上,任命運流轉。
岸上的景觀很奇特,有時候是一幕一幕的,有時候是一段一段的,但景色都是陽光燦爛,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