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應該還沒學會游泳。」冷愷群停步在她身後,參、四步的距離顯得如此遙迢,又如此接近。
輕嘲帶笑的口吻讓愷梅火速回頭。
他好端端的登科宴不吃,出來找她做什麼?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準沒好事。
倔強的紅唇抿了起來。
「嘖嘖嘖。」他搖搖頭。「看看你,性格雖然不討喜,卻長得眉是眉、眼是眼,絕秀的程度不比其他女孩差,偏偏鬧起弩扭來只會抿嘴巴,多殺風景。女孩子家要懂得使小性子,才能逗得男孩子又慌張、又惶恐、又喜愛,心癢難掩,從此對你死心塌地。」
還說她,他自己也是那副邪笑挑眉的跋扈樣,讓人看了就刺眼。她別過嬌臉,繼續悶悶的盯著水波,希望他速速離開,一如以往視她若瘟疫一般,少來煩她。
誰知冷愷群今天的興致特別高昂,非但沒有掉頭就走,反而踩踏著懶洋洋步伐,一式一樣的盤腿坐在她身側。
愷梅飛快偏頭,偵測他的一舉一動。兩人的距離超乎她想像中的貼近,輕輕一探手即可觸到他的身軀。他的體魄又強悍許多,身高簡直超越地心引力的約束,急遽向上爬升。一百五十八公分的她只能仰之彌高,被他睥睨成「小人」。
冷愷群頭一次在如此短近的距離內端詳她。
他忽然發現,原來愷梅小泵娘很有幾分姿色呢!當然,他不該感到意外的,因為卓巧麗那女人正是靠外貌攫住冷老頭的心。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的五官與劉若薔特出而搶眼的外貌完全不同,她的美,美在一種清淡、自然的感覺。若將劉若薔比擬為酒,一入喉即到濃厚刺冽的滋味,那麼小愷梅就像茶,淡雅清香,卻幽幽湯湯的餘韻不絕。假以時日,她的潛在發展性仍然大有可為。
不可諱言,小老婆總是比大老婆更討男人歡心,愛屋及鳥之下,小老婆庶出的兒女自然獲得加倍的寵愛,繼而養出不可一世的驕縱個性。然而,愷梅姑娘完全月兌出這個刻板印象。她悶鈍內向的個性既不懂得討大人歡心,也不喜歡引人注目,說穿了,就像一個灰色的影子,飄浮在人們的視線之外,浸婬在她私屬的世界里。
很難得看見十多歲的小孩子有這等智慧,明了鋒芒畢露的危險性。為此,他幾乎可以說是欣賞她——只除了她無法擺月兌來自那騷貨的血統。
「你的鼻梁長有幾顆雀斑。」玩笑性的食揩彈她鼻子一記。
「噢!」她捂住鼻頭。「不要隨便踫我。」
「不喜歡被人踫?」他故意貼得更近。「你也到了應該對臭男生感興趣的年紀。過沒多久,就會開始為那票小表頭不喜歡「踫」你而煩惱。」
淡淡的雞尾酒味隨著他的氣息而播散,燻得她的腦袋昏沉沉,彷佛醉了。
「亂講。」低弱的反駁听起來也含著一絲混沌。
「我有沒有亂講,等你長大就知道了。」他戲謔的舉高酒杯。「想不想偷喝一口?敬可歌可泣的青春!」
她別開臉。
「也對。」他自顧自地回答。「現階段,牛女乃依然比較適合你。」
「走開!你時間太多了嗎?干嘛纏著我不放?」她拒絕回過頭來,免得又被他盯著瞧,順便附帶幾句批評指教。
「我想踫踫運氣,說不定會有第二次救你生命的機會。」答案听起來十分輕描淡寫。
她下意識地先反駁,「你干嘛等著救……」
問題立刻終止。
如果你救了同一個人參次,他的生命便屬於你。
他想要她的生命?!
為什麼?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雙謎一樣的目光,含意深沈,用意深遠,暗暗長長,沒有盡處——
必於冷愷群的事,她並不像外表顯現的那樣毫不在意,然而,她多麼希望自己能毫不在意……
「群!」突兀的第參束聲波介入泳池畔。劉若薔音如其人,糖蜜嬌媚的甜進骨子里。
太甜的女人,很容易膩。
「什麼事?」他喝一口杯中的酒汁,並不回首。
「冷伯伯正在找你。」劉若薔的笑靨燦爛如花,蓄意忽略他話音中的不悅。「一會兒就要為金榜題名的冷公子切蛋糕,主角怎麼可以缺席呢?」
她沒看錯,與冷愷群交談的女孩確實是他妹妹冷愷梅。然而,方才她遠遠望去的那種感覺……那種詭異又曖昧的感覺……難道……
不可能的!他們倆是兄妹,八成是她太多心了。
一個小妹妹怎麼可能構成威脅。
可是,因何她仍然覺得不安?
「一點小事也值得大張旗鼓地慶祝。」冷大公子很不給面子,完全不領情。
主人夫婦正陪伴賓客進入蘭花房,欣賞傲人的異種名卉。冷之謙隔著玻璃瞄見兒子的身影,連忙招手向他示意。
他不耐的哼了聲,仰頭喝乾雞尾酒,將水晶杯隨手丟進游泳池里。
算冷老頭懂得拿捏時間!現場還有其他客人在,不好太明白的張揚出家庭欠安,他只好下場奉陪兩個老家伙扮小丑……賓主同歡。
「群……」劉若薔錯愕的瞧著他逕自走開,沒有招呼她一起進屋,秀容登時有點掛不住。好歹她也是他今天的女伴啊!
愷梅暗暗冷笑,糗了吧!參年前那場渾架讓她和劉若薇的梁子結定了。有一個專門惹是生非的妹妹,姊姊也好不到哪兒去。總而言之,她就是瞧劉家兩姊妹不順眼,尤其是姊姊。劉若薔自以為和冷愷群走得近,平時的動作言行儼然以她嫂子自居,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劉若薔整一整臉色,霎時變回清爽美的甜笑。「來,梅梅,我們一起進屋看你哥哥切蛋糕。」
扮哥?听了就刺耳,她從不認冷愷群是她哥哥。她撇開頭,裝做沒听見。
劉若薔又踫了一記冷釘子。臭丫頭!若非看在群的份上,順便做個樣子給花房里的賓主們瞧瞧,早就兩巴掌賞過去。
「來嘛,梅梅。」她親親熱熱地牽起冰女孩的手,勉勵自己再接再厲。「屋子里有蛋糕點心,還有好喝的冷熱飲,你好像一樣也沒吃到,多可惜啊!姊姊帶你進去打打牙祭。」
趁著劉若薔微傾著身,遮住蘭花房那個方向的視線,她忽然仰首,強烈的惡意狂猛地從眼里、嘴里迸射出來。
「這里是我家,輪得到你來扮女主人招呼我嗎?」
劉若薔倒抽一口氣。「什麼?」
「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分,對冷愷群而言,你只是他眾多女朋友之中的一個,你們倆交往最久,純粹是他懶得汰舊換新,與你的魅力一點關系也沒有。」她毫無笑意的哈哈兩聲。「你若想以我嫂子的身分說話,現在還太早了!多等幾年吧!」
劉若薔血氣上涌,天下竟然有這種惡劣不堪的女孩。
「你——你——」又重又狂的火焰幾乎燒盲了她的雙眼。啪!一耳光打得愷梅的螓首轉離九十度。「沒教養!」
兩個女生同時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鎮住。
愷梅瞪大不可置信的眼。她打她!姓劉的臭女人竟然敢打她!
這是劉家女孩第二度毆打她!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猛烈的仇視情緒薰紅了愷梅雙眼。
花房里的大人正自談花論草,並未注意到游冰池畔的沖突,而冷愷群的步伐已經接近蘭花房,也沒察覺她又挨了巴掌。
「你打啊!你再打啊!你有種再打一次!賤就是賤,自己眼巴巴地黏上來倒貼我哥哥,還不懂得害臊!」
劉若薔氣極了。「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啪!第二記耳光照樣甩下去。
她心念電轉,立刻有了計較,忽然扯住劉若薔的雙手,緊緊按在自己胸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