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原來她並非矯情偽裝,而是真的不好奇。他必須承認自己輸了她一截,因為他實在該死地想探查個清楚。
「沒什麼。前幾天我到地下室修繕電路,只是隨口問問後續的使用狀況而已。現在我必須去主持一場會議,不和你多聊了。」他圓滑地畫下完美的通訊句點。
餅乾香擾人。
桌上堆積了四件以上的企畫書,二十多封待回的郵件,以及數不盡的傳真、電話留言。而他,唯一能為這堆混亂訂出決策的經營者,腦袋里竟然只顧著陽明山一座古宅內的灰埃地下室!
唉──紀漢揚吁著無奈,嘆著可笑,翻開其中一份文件來。
葉萌萌或許認為他對她的生命影響非常劇烈,其實反之亦然。
「總經理,有一位快遞生送來您的私人包裹。」秘書專業化的報訊聲從對講機揚起。「是一份西點禮盒。」
又來一盒!他蹙起濃眉。「請他送進來。」
快遞小妹接到聖旨,毫不客氣地推門進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您辦公了。」
削薄而飛揚的短發,健康涼鞋,牛仔褲,棉布襯衫,被輕風撲紅的粉頰。諸般外形特征匯合成一個專有名詞──葉萌萌。
紀漢揚雙臂盤在闊胸前,脊梁靠回牛皮椅背上,一臉似笑非笑。
萌萌送禮給他?這種場面如果不叫「黃鼠狼給雞拜年」,他可就找不著更適切的形容詞了。
「繼母大人烘焙了幾大簍的小餅乾,滋味還算爽口。」她笑嘻嘻地呈上餅乾盒。「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咱們倆交情不錯,所以我有好康的美食,立刻就想到你啦!」
「本人深感榮幸,但是令堂十分鐘前已經送來一盒。」他指了指桌上的一盒小點心,直接打發她的馬虎眼。「說吧!」
「說什麼?」萌萌滑進他對面的椅座,天真無邪的表情比她繼母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明你來找我的目的。」他從前說的果然沒錯,遇見葉萌萌,他永遠有嘆不完的氣。起碼他此刻就想嘆氣了。「小的能為您效勞的地方,請盡避開口。」
「別把我看得這麼現實嘛!偶爾我也會展現天真親善的一面,不見得一定是有所圖謀才會前來拜訪你。──順便問一句,你上學期中到我們學校演說的講稿和資料還留著吧?」這麼快就投降了,連整句話的段落都尚未更換。
「你搜集那些陳年資料做什麼?」他的演講座談會起碼是三個月前的事。
「因為我的企管教授是一只陳年老龜,喜歡出一些陳年考題。」她聳了聳肩,「我覺得你上次的演講內容滿有組織的,整理得比我的教科書更詳細,我若把這些資料帶進考場,應該很有幫助。」
最重要的是,他的演講資料用中文寫成,閱讀起來比她那本厚厚的原文書不知省事多少。
「你們考試可以OPENBOOK嗎?」
「哎呀,那不重要。」她灑月兌地揮了揮手。「老龜不讓我們OPEN,我們自己OPEN也一樣。」
「你是說──作弊?」他險些瞪凸了眼珠子。
天!
「不要講得這麼難听嘛。」萌萌覺得他的說法十分刺耳。「你應該稱之為‘學術交流’。」
「葉萌萌,你為什麼以為我會是一個協助學子作弊的人?」他立刻張著正義之師的凜然神色。
「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學術交流’過。」
「相信我,從小到大,我的每一項考試、每一科成績都出自貨真價實的硬本事。」他自傲地抬高下顎。
「天哪,我真是對你感到失望。」她搖搖頭。
紀漢揚實在想將她按在膝蓋上,痛痛快快揍她一頓。為了逃避考試而作弊是極端幼稚的行為。平常他嫌她像個老大人,偏偏有時候萌萌又表現得像個頑劣的小孩子。
「不行,你可以要求我為你考前總復習,可是甭想從我這里得到任何不正當的協助。」
「補習?我沒空。」她嚇了一跳,趕緊聲明。
「你、沒、空?」到底誰才是一位成功而忙碌的公司經營者?
「你別這麼刁好不好?我今天來找你已經算不恥下問了。」說起來還算她委屈呢!
「不恥……」紀漢揚簡直全身無力,他挫敗、疲憊地撫過俊臉。「不要拉倒,沒得商量。」
萌萌笑咪咪的俏臉馬上冷凝起來。
「不幫就算了,別怪我沒給過你機會。」她很酷地起身離開。
孰知這家伙真的不留她!她走到門口又識相地轉進來。
「喂,你不要鬧啦!我好不容易捱到暑修快結束,你想害我再被當一次?」那本原文書她實在有看沒有懂。如此腦袋空空的上考場,鐵定陣亡。
「不。」
「以身相許可不可以?」
「不。」
「哇拷!這麼有節操?」
紀漢揚險些笑出來。
「你再說什麼也沒用。」強手當前,他斷不能綻露一絲一毫的笑意,省得給她一點顏色,她便開起染坊來。
「好吧!你等著。」她掉轉了頭,這次真的走了出去。
紀漢揚當然不把她的武嚇放在心上。難不成還忌憚她放火燒了整棟樓不成?
他埋首書案,專心定奪公務。
一個濕漉漉的狗鼻子吻上他的前額。
「什麼……」事出突然,他火速地靠回椅背,錯愕地望向被扔在桌上的蘇格拉底,以及它一臉壞心的女主人。
「狗還你。」萌萌踩著三七步,一抖一抖的。
「汪!」蘇格拉底沖著他傻笑。
小太妹加蠢狗的組合令人又好氣又好笑。敢情葉小姐還是有備而來的?!
「還我做什麼?」他抱起蘇格拉底,放到地毯上。
「既然你無心相幫,我又何必白白替你養狗?」
「你不覺得自己前恭後倨的態度太現實了?」紀漢揚冷冷地瞪住她。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本來就很現實。」她帥氣地甩了甩頭,旋身走開。「拜了!」
「汪汪!」蘇格拉底興高采烈地追上去。
「回去!」萌萌擰起倒豎的柳眉低喝它。「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家伙才是你的正牌主人。」
「汪嗚……」蘇格拉底彷佛意識到女主人打算棄養它,可憐兮兮地哼鳴。
她才不會同情它咧!萌萌說服自己。平時都是繼母大人和高維箴負責它的飲食和遛達,她一點貢獻也不願付出,蘇格拉底卻硬是喜歡跟牢她。趁著現下有完美的藉口,順勢擺月兌這只蠢狗也好,省得它一天到晚偷溜進她的臥室,還趁她不注意時偷偷搶佔她的床位,趕也趕不走。
「笨狗。」她狠下心,繼續走向外頭的秘書室。
「嗚嗚……」蘇格拉底索性拉長了嗓門,慘嚎起來。「哦嗚──」
一時之間,兩名專屬秘書同時受到震撼,齊齊瞥視向大頭目的辦公室。兩雙端看著她的視線,明明白白顯露著「你虐待動物?」的懷疑。
她恨惱到極點,霍然回首,一人一狗執意對峙著。
紀漢揚率先看不下去──因為繼續觀戰下去,他可能會忍不住而失笑出聲,被她深惡痛絕一輩子。
「走吧!」他拿出車鑰匙,經過蘇格拉底時彎腰撈起它,塞進她懷里。
「上哪兒去?」萌萌直覺接過小胖狗,愕然地被他簇擁出去。
「被你這麼一攪和,我也沒興致辦公。」來到電梯間,他按了指向下方的箭頭。「咱們去瞧瞧我替令堂相中的店面。」
「我繼母告訴過你,她負擔不起店面租金。」
「現在她負擔得起了。」他輕描淡寫地道。
萌萌在腦中提醒自己,返家之後務必要翻一翻近日的郵件,檢查看看紀大人又為她們家累積了多少投資利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