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撒克爾當真使出一身勁道,只怕她連腰骨也被他捏碎了。但是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他不想隨便出手傷人,所以十成力氣僅施展出兩成來,潤玉才能僵持到現在而不落敗。
「好!」他暴出一聲大喝。「你真的以為我奈何不了你?」
--沒錯。
她的瞳仁兒射出永不妥協的光芒。
撒克爾氣得全身骨頭關節吱吱噶噶亂響。
「咱們走著瞧!」他咬牙切齒地環住她,連著柱子在內。
他想做什麼?潤玉察覺他手臂放置的位置距離她的酥胸只有一寸多,霎時提高警覺。
他突然猛力搖撼起來。
「……」她無聲地張開嘴巴尖叫。
地動天搖的眩目感自她的體內深處泛濫到體外。撒克爾的巨力一旦運上勁來,雖然不至于夸張到足以力拔山河,可是尋常碗口大的樹干被他連根拔起來也算家常便飯。她的眼瞼緊緊合起來,抵擋那般席卷她的反胃作用。耳中隱隱听見噶噶的裂斷聲,她分不清聲音的來源究竟是哪里,可能是她的骨頭和關節吧!
「你還不放手?」他的蠻性發揮到最高點。「咱們就來看看誰把持得久!」
極端強劇的搖晃力仍然籠罩著她,她咬著下唇,鐵了心和他耗上了。
喀喇!清清楚楚的斷裂聲傳進兩人耳內,再也不容許兩人忽視。
撒克爾心中一動,終于分辨出這個異響的起源處。
「小心--」他的呼聲稍微晚了一步。
潤玉緊抱的木干承受不了兩個人激烈的狀況,驀地根基部分斷成兩截。
慘烈的災情就此發生。
他隨著小表頭的身體撲倒在帳布上,圓形的營帳突然癱塌了一個角落。
懸空的重型器物再加上兩個人的體重,對附近兩根柱子的支撐力形成空前的挑戰。木柱子奮力迎向外力的挑戰,可惜終究敵不過敵人強大的火力,噶吱兩聲,頹然跟著第一根殉難的同伴一起投向大地的懷抱。
原本塌陷一個角落的帳篷轉眼間變成不規則形,西側的半邊完全扁下去。
「你們看!」正在修葺馴馬場的侍衛听見轟隆轟隆的動靜,眼珠子一轉,愕然發現帶頭大哥的營帳垮了下來。
「搞什麼鬼?」噶利罕大吃一驚。連老大的地盤也有人敢上門踢館,是誰嫌好日子過太多,活得不耐煩了?「趕快過去看看!」
七騎人馬疾趨著坐騎,飛快奔回頭頭的帳幕前。
「老大?老大?你在不在里面?」
塌陷的帳幕底下似乎有人在蠕動。
「里面有人,趕快把布幕撐起來!」噶利罕振臂一揮,其它六位幫手迅速搶到西側,十二只手臂拉高布皮帳子。
傲利罕抽出削金斷玉的寶刀,刷地割開一道狹長的細縫。
「老大,你在哪里?」兩個手下用力撕開裂口,撒克爾灰頭土臉的模樣馬上映入眾人的視線內。
他的眼楮噴火,臉皮氣成紫黑色,手臂下猶自夾著一個髒兮兮的小表頭。
「老大……」大伙兒全看呆了。
沒有刺客?沒有踢館的高人?只有撒克爾和一個單手捏得死緊的文弱少年?
彷佛嫌他出的丑不夠多似的,臂彎中的男孩忽爾坐直身子,無聲地大哭起來。
這場哭勢著實不是蓋的,奔流的淚水如黃河泛濫,沖開她容頰上的污泥,露出兩、三道細白的粉女敕肌膚,額頭上多了一顆紅包--第三顆了--濕淋淋的落湯雞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嗚……憶……」真是難為了她,偽裝成啞巴還能哭得這麼盡興,完全博得觀眾同情。
「哭?你哭什麼哭?」撒克爾吼聲震天。
哇--她索性哭得更痛快,淚珠甚至濺到他的胸膛上。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撒克爾都逃不過以大欺小的嫌疑。
「老大,他只是個小孩子--」噶利罕覺得非常為難。對主子的忠貞告誡他不可以同情外人,可是……人家也不過十三、四歲嘛!堂堂大男人家何苦跟一個小毛頭過不去,他實在不懂老大究竟哪里出了毛病。
撒克爾自己也不知道。他明明可以把事情簡化處理,他明明可以把小表頭丟給兄弟們負責教訓,他明明可以把他踢回囚犯圈子里,不管他們的死活。偏偏他的腦筋搭錯線。
都是小表頭的錯。若非他長得一副可憐相,兩只明澈精靈的黑眸彷佛受了驚的小動物,需要別人的特別關注,他也不至于好心地決定留下他,省得他跟著兄長去城牆邊吃苦。
今天的遭遇教會他一個重要的人生至理︰過度的善心,是造成破壞和麻煩的主要因素。當壞人容易多了。
「噶利罕!」他翻身氣呼呼地站起來。
「在。」
「弄間浴室讓他『單獨』洗干淨。」他把潤玉臨空扔向副手。「還有,營帳修復之前別讓我看見他。」
氣沖斗牛的大頭目沖向馬廄里,不一會兒工夫就騎著愛馬「奔雷」,馳向操練場去消消氣。
這代表她終于可以洗一個私人浴了嗎?
潤玉疑惑地轉向新牢頭,臉蛋上仍舊掛著兩顆瑩白色的淚珠,眼瞳已然煥發出希冀的星芒。
傲利罕迎住她的視線,心中突然涌起怪異莫明的情緒。「小表,如果你是女人,肯定美得不得了。」
莫非「小魚」出奇的細致明艷便是造成大哥行為古怪的原因?
若真如此,也實在怪不得撒克爾。誰教他秉持什麼君子原則,自動送上門來的姑娘也不好意思嘗嘗,白白憋了這些日子,難怪要對年輕標致的小男生產生很「那個」的聯想了。
看來,身為得力助手的自己有必要找個美女來解決一下主子的「特殊需要」。
「走吧!咱們去洗澡。」噶利罕拎著她的衣領邁向公共浴間。
--什麼叫「咱們」?只有我!
她拚命打手勢叫他明白。
「我知道。」噶利罕瞪她一眼。不能說話還那麼吵?「對了,小啞巴,為了你的『清白』著想,我建議妳最好離我大哥遠一點,直到我替他找到姑娘為止。」
潤玉的心髒提到喉嚨間。
「如果真的找不到合眼的姑娘……」噶利罕咧開大嘴巴。「那我只好把你打扮得標漂亮亮、香噴噴的,換上女裝先送給我大哥墊墊胃口。」
本咚!潤玉的眼珠子翻白,第三次暈了過去。
第四章
一伙人圍坐在土牆邊,氣氛相當凝重。
陰森的囚牢內僅靠柵門外的細火把提供光源,因此加重了犯人們原就沉暗的神情。
「小玉,妳再說清楚一點。」宮泓嚴肅地看著她。
潤玉抽抽噎噎地拭去頰上的淚珠。「他說,要留我下來做他的私人侍從。」
「那個噶利罕呢?」領隊之一插嘴。「他不正是那個大頭頭的左右手嗎?」
「我……我也不曉得。」她吸了吸鼻子。「他好象負責照料大頭目比較嚴重的『需求』。」
譬如說,替那位嚇人的撒克爾尋找一位合眼的姑娘。
只要思及撒克爾龐大的身軀壓覆在姑娘家的身上,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宮泓沉下聲音。「我們明日就會被押解到另一處陣地去做工,獨留下小玉兒待在敵人首腦的身邊,假若臨時發生了任何變量,大伙兒根本鞭長莫及呀!」
「哥哥……」潤玉怯怯低語。「你別嚇我呀!」
一群人霎時陷入絕對的沉靜。
半晌,還是鐘雄先提出建議。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玉兒細細瘦瘦的身材,若尾隨咱們前去做修河道挖土石的苦工,只怕不出三天就一命嗚呼了。依我看,那位大頭頭撒克爾雖然霸烈,卻不失好生之德。他必定也看出這一點,嘴里又不好明擺著相護她,所以才以貼身小廝作為借口留下小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