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向敵方陣營不恥下問。
「小夏,你猜猜看,屈家小啞巴是不是生理期不適?」對男人而言,這是唯一可以解釋雌性生物脾氣惡劣的原因。
「鄔連環?我只有一個結論。」小夏只能搖頭嘆氣。
「你說說看。」女人談女人,觀點應該比他準確。
「當年我和你分手,還真是分對了。」
第六章
「黑桃兄,這條新聞夠優。」繞珍蹺高兩條二郎腿。
袁克殊家的大理石茶幾,一如海鳥社社辦的會議桌,任勞任怨地接納她NIKE鞋底的灰沙,服行它千百年來無法抗換的牢役。
基本上,期待這位大姑娘奉行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儀態守則,不如設壇祈求天下早日大同,還來得快一些,袁克殊早已放棄將她塑造成嬌貴縴弱的淑女。
「你又發現新大陸了?」清逸的俊顏被計算機螢光幕映成青白調,潛心研究著精心設計的機器人模型,打算為英國公司再賺一筆營收。
在繞珍大學未畢業之前,他勢必得將就歐洲與台灣兩地趕場的飛人生涯。
人生以趕圖為目的,這倒和凌某人的趕稿苦難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听。」社長大人朗誦著社會版角落的小方塊。「本月七日下午涉及銀行搶案的嫌犯之一張阿生坦承,過去四個月以來大台北地區的十六起持械搶劫,系他與哥哥張阿先合力犯案,昨日警方正式宣布搜證完畢,將張阿生移送地檢署偵辦,並加強緝拿在逃的共犯張阿先──這姓張的痞子不就是表妹瞎蒙到的死耗子嗎?」
「嘿,小姐,你的語氣似乎對貴社副社長存有種族歧視哦!」袁克殊分出一只眼楮發射笑譴的目光。
「干嘛還歧視呢?」繞珍哼笑一聲。「本姑娘壓根兒從沒看好她。」
並非她有意挖偏愛的小表妹牆腳,實在是理想敵不過現實,以靈均習慣性畏怯的根底,冀望那位「MISS小駝鳥」順利成就反共復國大業,未免有違她崇尚實際的趨旋光性。
「大伙兒等著看吧!」袁克殊秉持著公平正義的原則。「你沒听過狗急跳牆嗎?人的潛能往往在最逼緊的時刻,才會剎那間釋放出來。聰慧的小靈均一旦卯起了勁,應該會誓死堅持到底,奮勇拔得終點的標竿……」
「表姊。」說曹操,曹操到。靈均勻細的嗓音從大門口飄進客廳。
「這麼神準?」繞珍頓時對未婚夫的預知能力欽佩得五體投地。「表妹,門沒鎖,自己進來。」
淡雅的雲白色裙裾漾帶著一股清新的氣流,悠悠晃進袁宅大廳。隊長安然蜷縮在看護人柔軟的臂彎中,當室內的唯一男性被精銳的貓眼相中,它咪嗚一聲,立刻嬌憨地躍進新偶像懷中撒嬌。
「乖──」袁克殊心不在焉地撥搔著它的耳後。
「喵……」隊長陶醉得眯了眼。
男主人的未婚妻霎時滿心醋味。風流小野貓!
「我想交給你一件、東西。」一紙卷宗落在NIKE的灰堆里。「喏。」
「這是什麼?」繞珍拉回酸妒的視線,瞪望著表妹凝佇的倩影。
可別告訴她,小表妹的標竿已經拔到手了。
「鄔連環的委托。」靈均斬釘截鐵地宣布。
「你──真的完成了?」她小心翼翼地求證。
天殺的!早知道就磨著黑桃哥哥替她預測幾組香港的六合彩號碼。
「不,我、放、棄!」靈均吐出積累了四天的悶氣。為了防止外人誤會,她特意向表姊夫提出分辯。「是我自己決定回、回絕這項委托的,而不是能力有限,你們、你們要弄明白其中的分別。」
「我了解。」袁克殊輕輕領首。
躁人辭多,吉人辭寡,他決定維持「吉人」的形象。反正四季豆按捺不了多久的,讓她強出頭個盡興好了。
「為什麼?你被那塊『鄔鐵板』打傷腦神經啦?」果然,繞珍完全不諳言多必敗的真義。
「他哦!他他……」話題只要轉到那尾變色龍身上,憤慨的顫抖就會掙月兌主人的掌控,自動接管她全身細胞。「反正就是──他他──哎呀!我不會說,你自己打、打打……」
「打他?」哇塞,文弱的表妹何時變得如此暴戾來著?
「打電話給他。」靈均惱得跺跺腳。
繞珍仍想弄懂她和標的者之間的恩怨。「等一下,你再講清楚一點,你們倆到底……」
「四季豆!你撥通電話給鄔先生,不就真相大白了嗎?」袁克殊無愧成功事業家的智能,適時而理智地介入她們。
既然他對這個未婚妻還余存幾分奢想,總不能眼睜睜見她被怒顏相向的小表妹吞殺吧。
他方才所言一點也沒錯,人類的潛能是不可小覷的,尤其是在火爆的時刻。
「好吧。」繞珍是一株識時務的四季豆。
聯絡訊號自袁宅發出,藉由地下電纜傳送到不知名的他方。她嘗試了三組相異的號碼,終于接通鄔連環的行動電話。
「鄔先生嗎?您好,本人是青彤大學海鳥社社長,恰巧也是屈靈均的表姊葉繞珍,關于她邀請您前來本校美術系演講的請托……」她禮貌的開場白忽爾出現斷層。
仔細聆听了三分鐘,她的心態漸漸轉為肅然起敬,神色嚴謹得不得了。
「嗯,原來如此……是是是……不錯、不錯,我懂了……謝謝您的教誨……嗯,沒問題……那就這樣了,再見。」她神色和藹地切斷通話。
「鄔先生怎麼說?」兩位旁觀者對她詭異的表情捉模不透。
「他說──」繞珍愉悅地直接引述︰「『我管你是哪家的惡鬼,反正你給我警告那個失約背信的啞巴妹,小命捏緊一點,當心我放血滴子取她首級。』接下來則是一段……呃……若凌某人在場,她會用一大堆圈圈叉叉代替的詞語,兒童不宜。」
「什、什什麼?」靈均萬萬料想不到變色龍竟敢對無辜的第三者亂射飛鏢。
「吼完那一段圈圈叉叉後,他繼續慷慨陳詞︰『通知那個小啞巴,這個星期天老地方見。如果你沒依言轉告,剛才那段臭罵就是送給你的;假若你通知之後,她卻拒絕出現,那麼那些字眼就是準備給她的。你們姊妹倆自個兒去溝通吧!』然後他就掛了我的電話。」繞珍提議道︰「表妹,區區不才我無功不受祿,他的『禮物』還是請你自己收受如何?」
「太、太……」過度氣憤的結果,讓靈均暫時說不出話來。
好一只妖惡的變色龍!
「一失足成千古恨」除了拿來形容她當初接下鄔連環案子的錯誤,已想不出更適切的用途。
「那位鄔先生究竟造了什麼大孽,讓你這樣對他深惡痛絕?」袁克殊決定一步一步引導她吐露內情。
「他……」靈均頓時詞窮。
難說啊!她能坦白招認這個男人輕薄染指她的壞紀錄嗎?當然,也必須隱瞞鄔連環逮著時機將會再佔她便宜的可能性,更不能提及他的私生活「似乎」很婬亂的事實,畢竟她何來的立場表示怨怒呢?
吐實難,難于上青天。
「反正他就是壞透了。」最終的結論毫無建設性。
繞珍嘆了一口長氣。「這樣吧!請你舉出一項代表他惡劣之大成的事跡。」
「他……嗯……他討厭隊長。」
嘿!好大的罪孽。
繞珍有點汗顏。她怎麼會縱容「家丑」在準老公面前露相呢?瞧見表妹的愚行之後,他會不會改變主意,放棄和他們一大家子結姻緣?
「我不管了。」葉表姊起身送客,速速趕走出糗中的親戚。「你自個去找凌某人溝通吧!至于鄔連環撂下的鴻門約,我建議你若不想套上那些圈圈叉叉的名詞,最好回他一個電話。BY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