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台北地區只要遠離了人車擁擠的地段,就能饜享滿視野的青翠山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訴說的或許就是這份炎夏中的涼綠吧!
靈均按著住址,尋上變色龍的新巢穴。兩層樓的房子各挑高四米,巧妙地融合了紅頂白瓦的中式古典風格,藝術家不愧為藝術家,即便是選擇房地產,也與平凡人愛好的西式風情相異。
實在應該有人勸告那位老兄幾句。狡兔才有三窟,而他卻是一尾名副其實的爬蟲類,干嘛混錯了「界門綱目科屬種」?
「喵──」海鳥社的社貓「隊長」受困于窄隘的愁城,煩躁地在貓籠內搔抓著。
「對不起,我知道籠子里很熱。你再等一會兒就好了,屋里有冷氣。」等著男主人前來開門之際,她伸手探進小欄洞里搔弄隊長的下巴。
「喵。」隊長已經給熱氣蒸燻得委靡兮兮。
它的主人陽德看中教師節的連假,迫不及待地攜同愛侶進行他們倆的墾丁愛之旅。而隊長面臨斷炊斷糧的命運,即將淪入非人的慘狀(因為它是貓),自然必須交由社內最溫柔美麗、善良有耐心、任勞任怨──這一項才是重點──的副社長屈靈均出面張羅。
既然家中的父親大人對貓毛過敏,她唯一的選擇是拎著隊長和小蝸居一道前來應召。
慵懶的步伐終于由內間漸漸踅近了門板。
「嗨……嗨!」靈均不待大門開啟,便先自動招認必殺的罪愆。「抱歉,我朋友出遠門,把貓、貓咪托給我照顧──它、它很乖的,不會惹麻煩……」
以卡車計的告白嘎吱卡了一顆螺絲釘。
果女。
靈均呆住了。
不不不,不是果女,但布料方面也差不多了。前來應門的女郎,明顯剛從酣眠中被人挖醒,削剪得極具現代感的秀發根根怒聳,一臉就想找碴的光火狀。
靈均拉低了下顎關節,緊緊盯住半果美女那副豐潤圓熟的體態,在紗質睡褸下若隱若現,心跳速度開始失控。
「找誰?」半果美女的嗓音沙啞而嬌柔,百分之百符合一代妖姬的形象。
「鄔、那個先生、呃、有約──我走錯地方了?」末了,她試探性地詢問。
「哦。」妖姬恍然指住她秀雅的鼻尖。「結巴妹?」
靈均為之氣結。果然,她沒走錯!
「好吵……我怎麼躲到山里來也不得安寧。」睡意濃濁的嘟噥隨同蹣跚的壯影,閃現在妖姬的斜後方。「屈靈均?原來是你。我就猜嘛!除了你還有誰會冒出來擾人清眠。」
拜托!今兒個可是他親自邀請她前來的。
「日頭曬到了。」她低聲咕噥。
不,她絕對不會問。雖然鄔連環的屋內出現一名絕代艷女,雖然他們倆一般的衣著不整,雖然兩人同樣睡眠不足的曖昧相,她決計不會追問。
她完全不想知曉妖姬的身分,他們奸夫婬婦昨夜是否共享一夕良宵,或者妖姬是否曾名列他的「四位名單」中。她也沒有權力過問他靡爛的私生活,甚至沒有權利咒責他、敗德、不衛生、缺乏健康觀念、個人操守有問題、安全性教育失敗。真的!
「我的『玻璃』藏放在鋪蓋里頭,曬不壞的。」鄔連環沒好氣地搶白。「進來吧!小夏,她是我的業余模特兒,姓屈,彎彎曲曲的『曲』。」
粗率地介紹完畢,他徑自轉身進客廳,懶得再多吭氣。
「我不姓彎彎曲曲的『曲』。」靈均低聲申辯。
「噢,那就姓是非曲直的『曲』。」他朝身後揮了揮手,反正她姓什麼並不重要。
「我也不姓是非曲直的『曲』。」靈均又委委屈屈地駁斥。
「媽的!中國字里頭就那麼幾個『屈』,你這也不是、那也不對的,到底姓不姓『屈』?」他火大了。
問題是,彎彎曲曲的「曲」和是非曲直的「曲」恰好是同一個「曲」字呀!她好冤「屈」!
算了,鄔公子的起床氣往往會彌漫一個小時。兩位女士皆深諳其理,不再理會他,自動進行各自的任務。
妖姬回身進臥室內補眠,她則提著受盡苦難的隊長踏入空調客廳,讓回旋對流的鮮涼漸漸冷卻兩顆躁動的心。
「乖乖貓,出來透透氣好不好?熱壞你了。」靈均先把隊長釋放進溫軟的胸懷。
「喵。」小貓咪乞憐。
男主人赫然彈轉黝黑的體軀,恍若被這一聲咪嗚觸著了高壓電。
「喂!」他眯攏了神色不善的眼皮。「小結巴,那只寵物是干什麼吃的?」
「它吃魚。」靈均受寵若驚。
難得變色龍對于小動物仍存有慈愛之心,還會詢問它的飲食偏好。
「廢話!」男主人飆起七級疾風。「我長這麼大,難道連貓咪吃什麼也得勞煩你告訴我?」
難說喔!誰听說過爬蟲類會關心其它動物的生態和習性。
「那你干嘛問?」這家伙一照面就給她委屈受。
「我是問你抓這只貓過來做什麼?」他敞露的赤膊僨張著明顯的肌理,隨著怒氣鼓振起來,凶橫地霸行到她鼻尖兩公分處。大軍壓境。「怎麼?你嫌我的伙食不夠滋養,特地奉送一只窮酸貓當下酒菜?」
「你……」靈均倒抽一口冷氣,卻也嗅進他剛強的男性氣味。
老天!他聞起來……就像剛下床的男人。粗魯性感的氣息既溫又醇,有如一杯甫沖調好的牛女乃,綿密香濃,吸引人大大地呷他一口,再閉上眼楮,回味著那股香稠潤滑過齒間、口間、喉間,緩緩降下喉際,沉澱在胃內,而後放縱那份溫存蕩漾在體內深處,每一個角落──
她輕震著,咽下一口唾沫。
「要命!」鄔連環低吼。
她下意識地畏縮了,還沒弄清楚他又想抱怨什麼,唇間吮啜著水澤的想象倏然成為事實。
他,吻住她勃發的幻象。
鄔連環第一次升起對女人動粗的念頭。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用那副迷眩的神色斜睞他?她應該曉得,一個純美的女孩綻露著被沖昏頭的痴憨相,多麼容易引發男人采擷的心理。
這個小處女誘惑了他,以她最純潔的方式。害他該死地渴望佔有她毫無瑕疵的嬌軀,卻又該死地浮現蹂躪國家幼苗的罪惡感。
慘了,真的慘了!上回在青彤校園淺嘗即止,他就應該了解屈靈均的危險性。偏偏他不,相反的,還千方百計游說她貢獻出鐘點與香軀。此刻,光是她荏弱無助地杵立在自己面前,都能引發他如許強烈的沖動,他又怎能擔保未來不會發生任何事端?!
和她這樣的異往,最是麻煩透頂。她們才學不會什麼好聚好散的哲學,一旦有了親密的接觸,即代表他得開始計畫以後要生多少小孩、養哪個品種的小狽。
而他痛恨婚姻和家庭所象征的瑣碎生活!
玩完了──
真的,他想對她動粗。最好能拖她到一處杳無人煙的地點,剝除她身上礙眼的障礙物,扔開那只吵死人的小貓,然後,對她狠狠、狠狠地「動粗」……
「噢!」他猛然跳開。
好厲害,胸口中了暗器。
靈均被他突地中斷的強吻震醒,眨了眨渙散迷蒙的瞳仁兒,不知以對。
「嘶──」隊長背脊的貓毛盡皆聳豎成盾牌,狹長的針狀撞孔死命瞪住他。「嗤──」
「SHIT!」兩道利爪抓搔出來的細痕,鮮血絲絲地切畫在他胸膛上。
他用力撫掉沁出來的血珠子。
「對、對、不起。」她微眩的腦袋依然無法恢復正常的運作。「隊長以、以為你,你在欺負我……」
什麼叫「以為」?他確實在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