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這會兒他有些了解了,原來曾丫頭的信心其來有自。「你逃離皇宮的目的為何?打算直接回總壇嗎?」
「我只能如此啦!」她遺憾地點了點頭。「袁州與我相克,還是趁早腳底抹油,比較保險。不曉得師父最近如何了?」
看樣子她對自己私下溜出來玩所造成的騷亂完全不知情。身為局外人,他的消息反而比曾丫頭靈通。
「你最好盡速回總壇探望令師。自從你開溜之後,教內新舊派人馬已經打得一團糟了。」
「什麼?」她驚跳起來。
仲修簡潔地陳述自己所知道的內情,包括何古病危的消息。
「不,不可能的……」素問驚呆地跌坐在地氈上。「我開溜之前師父還相當康泰,頂多受了一點小風寒……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個月之內,病入膏肓?」
仲修的消息究竟有幾分準確度?她師父精通醫理,光是不起眼的風寒,沒理由到不治的地步毒!她的心中霎時雪亮。
一定有人暗中對師父下慢性毒藥,師父才會無知無覺,苦熬到臨危的地步。
這些陰謀一定與大法王有關。他覬覦教主之位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一旦逮著機會,下手絕不會留情。
「我必須立刻趕回總壇。」她跳起來,焦急地沖向房門。
如果秋靈樞再不放人,休怪她無禮。
「慢──」他阻止的話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為何不听他說完呢?他早已知會秋靈樞前來客房一敘,她干啥沒頭沒腦地沖出去亂闖呢?靜坐在客房內以逸待勞不是更好?
唉!曾丫頭總有一天會因為她的毛躁吃虧。
※※※
她的方向感尚稱過得去,因此瞎模了一刻鐘就找著秋靈樞的香閨。
目的地雖然準確,時機卻拿捏得不太穩當。
她一古腦兒地撞進秋靈樞的房門,人家適才沐浴燻身完畢,嬌軀僅罩穿著褻衣和小褲,正由婢女們伺候更衣。
「啊──」結果,她的反應比人家更激烈,趕緊捂著眼皮轉過身去。「對……對不住,我不曉得……」
秋靈樞倒是冷靜。「玉兒,倩兒,你們先下去。」
「是。」兩名小婢告退,經過她身旁,不忘拋過去一抹譴責與鄙視的眼光。「好了,你可以回過身來。」秋靈樞迅速披上淡紫色紗衫,仍然一派的沉穩自如。
素問不由得感到懷疑。秋靈樞未免也太開放了,更衣時被「男子」撞見,竟然沒露出絲毫的驚惶和羞愧。若是換成她,早就毒死那王八蛋了。
「秋姑娘,請你千萬別誤會,在下並非有意輕薄。」她趕緊澄清自己的名聲。「我只是上門來通知你,明兒沒時間和你成親了。」
「為什麼?」以一位即將被男方拋棄的新娘子而言,她還真不是普通的鎮定。
素問決定丟下一顆火藥彈。「因為我和你一樣,同為姑娘家。」
「我知道,還有沒有其它理由?」
素問著實有被人反轟一炮的感覺。
「你……你知……你怎麼會……」她愕然得口吃了。
秋靈樞早就識穿了自己的易容?既然如此,她還打定主意非嫁給自己不可,難道……
有斷袖癖好的人,是她?
「怎麼,你想象不到吧?」秋靈樞終于端不下她冷冰冰的秀臉。「瞧瞧你的表情,好玩極了。」
「但是,你為何……」她的語言功能依然有障礙。
「從你躍上擂台開始,我就視破了你的偽裝。」秋靈樞眼眸帶笑的模樣,比適才的大家閨秀模樣明艷多了。「只有女孩子家才會下意識展現出一些扭腰擺臀的動作,你的男裝雖然神肖,動作舉止可還及不上我熟練呢!」
「你經常女扮男裝?」
「嗯。閨房繡閣里的生活太過乏味了,本姑娘易容出游,可算不上什麼滔天大罪吧?」秋靈樞抿唇竊笑。
有趣、有趣!秋家小姐顯然與她的好玩天性有異曲同工之妙。「秋姊姊,我不懂!你口口聲聲硬要‘嫁’給小妹,究竟有什麼用意?」
「簡單。」秋靈樞挽著她的小手,同坐進房內的暖椅上。「爹爹見我又是冶游、又是練武的,擔心我再也收不了心,因而逼我挑個婆家嫁了。但我早就打定主意下半輩子絕不讓臭男人管束著我,因此才提議比武招親。屆時故意在眾家公子面前露了相,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上門提親,你就達成獨身的目的了。」她拍手叫好。
「妙哉!」
「結果你的出現,讓我聯想到更完美的主意。想不想听呀?」歷經二十個無聊的寒暑,秋靈樞終于找著心意相投的知音,這廂哪有不招出妙計來獻寶的道理。
「想想想,快說。」素問再度忘懷自己上門找人的原由。
「倘若咱們倆成了親,爹爹自然認定我的終身大事有了著落,從此更加放心。幾天後你再無聲無息地消失,而後由我向爹爹哭訴,那個‘臭男人’私夾我的珠寶偷跑了……」
「懂了,懂了。」素問眼楮一亮。「而我離開之後,立刻換回女裝,這樣令尊即使派出上百個探子,也永遠無法尋到‘曾郎中’這號人物,往後自然不會為我帶來麻煩。而你則可利用傷透了心做為借口,拒絕改嫁,從此逍遙一輩子。」
「嘿!沒錯,咱們倆一般聰明。」兩個人抱在一起又叫又笑的,為女性的英明智能歡呼。
「秋姊姊,這是舉手之勞,我自然義不容辭,可是……」素問想起自己沒時間陪伴同好討論太多玩樂的閑事。「秋姊姊,我必須盡快趕回師父身畔,今夜非離開不可。」
「哦?」秋靈樞歪斜著螓首打量她。「令師發生了什麼意外?」
「我就是不曉得,所以才急著回去瞧瞧。」素問遲疑了好一會兒,著實決定不下自己應該讓新朋友知曉多少內情。
黑炎教素來披著神秘的外衣,因此外人對它皆存著或多或少的惡感。假若讓秋姊姊知道她是黑炎教下一任掌門,可能會改變對她的印象。不管了,頂多就是趕她出門,正好稱了她的意。
「秋姊姊,其實我是……」她一五一十地道出自己的來歷。
或者是同性之問的交情與異性頗有出入吧!仲修苦問了十幾天的疑惑,她總不肯爽快地回答,但遇著這位既像姊妹又似朋友的姑娘,竟然便自動吐實了。
縱觀她生命中,鮮少結識女性的親近朋友,共同談天說地,分享彼此的心情。教中雖然不乏年齡相近的師姊妹,但大伙兒卡著一層競爭心,若非想習得更高深的藥石之術以睥睨同儕,便是為了奪得師父的疼愛而明爭暗斗,而秋靈樞與教內之事沒有直接的利害沖突,反而成為能暢懷談話的好對象。
「這麼復雜?」秋靈樞聆畢,咋了咋舌頭。「我覺得很奇怪,令祖父和你失散多年,如何能得知你人在揚州,臨終前還委請聞人獨傲前去老家接你?」
「爺爺曾經待在雲貴一帶調查他前任上司的死因,有可能是在這段期間探得我的下落,從此留上了心。」畢竟她潛離貴州時,只擔心會不會讓同門查出行蹤,倒沒想到去防範旁人的探問。
「這也不無道理。」秋靈樞沉吟半晌,「既然你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好強留你太久……這樣吧!麻煩你多給我一天的時間,明兒個照樣行禮,然後你新婚之夜就開溜,好不好?」
「當然好。」她深諳「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哲學。
秋靈樞攜住她的縴手。「妹子,我覺得你的日子似乎比我刺激多了,日後若有任何冒險行動可以讓我加入,或需要我的幫助,只要托人捎來訊息,我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