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真實身分尚未查清楚之前,將她擺在宮里最安全。致虛這家伙性子懶,你也不是不曉得,光一個天機幫就夠他忙的了,何況他幫內兄弟最近才剛轉行,體內起碼留著八成的強盜性子,就像還沒發育完成的小嬰兒,必須有個人隨時盯著他們辦事,而我又得大江南北跑通透,專門進出那些奸徒歹人藏蹤的地點,讓那小妮子跟在我們倆身邊多不方便哪!」仲修听了險些沒鼻孔噴血。听听他老大哥說這什麼鬼話,難道他的日子就很安逸舒適嗎?
「封小子,你不過是小小的一幫之主;聞人大俠,你的工作只是負責抓抓壞人、沒事砍幾顆腦袋,而我呢?」他努力營造自己受害者的形象。「小弟我恰好給它是個一國之君,大至外族侵犯邊疆,小至長安城的小女圭女圭鬧夜哭,都與我月兌不了關系,你們是不是嫌我太閑了?居然還委托我擔任保鏢。」
他們竟敢跟他談責任!若要研討責任歸屬問題,大伙兒來談個過癮好了,他保證不輸給任何人。
「干嘛呀!瞧瞧你,小家子氣得像個娘兒們似的。」封致虛不耐煩了。「你‘家’好歹住得下幾十萬的御林軍,現今也不過請你收留一個小丫頭而已,又不是叫你讓出皇位,有什麼好鬼叫的?聞人和我都有家累,而你是咱們之中唯一的單身漢,難道請你幫忙安頓一個年輕姑娘也算太苛求了嗎?」
乍听封小子的說法,彷佛「他家」經營出名的大酒樓似的。現在他們可是在討論「大內禁宮」呀!
「誰說我是單身漢?」仲修眼楮發亮,驀地逮著了拒絕的借口。「別忘記太後去年自作主張,替小弟我招進二十來個嬪妃,嚴格說來,我的家累比你們沉重。」
嘿嘿,真快樂!上個月他還為了宮內突然多出那幾十個鶯鶯燕燕差點翻臉,孰料緊要關頭這票娘子軍反倒成了他的護身符。也好,沖著她們還算有點用處的份上,他願意考慮留下幾個容姿較月兌俗的女子,就當是美化宮內環境。
「沒關系,」封致虛慷慨地拍拍胸脯,「如果你覺得自己被女人纏得喘不過氣來,小弟我很樂意半夜潛進宮去──」「嗯?」聞人獨傲懷疑他有偷香竊玉的狗膽。封夫人可就在門外呢!
「替你砍掉幾顆粉頭,減少人口負擔。」封三弟轉得既溜又順。「否則你們以為我打算說什麼?」
仲修著惱了。「反正不行就是不行。你們以為皇宮後院就像窯子,可以隨意窩藏女人的?宮廷自有宮廷的規矩,絕不容許平民百姓住進去破壞。頂多我替曾素問另找一處安全的住所,再加派二十名御前侍衛保護她。」
若是讓他那超級重視儀節的母後發覺宮內收留民女,他的耳朵一個時辰之內就會被臭罵得生出油來。他堂堂一國之君啥都不怕,就怕听見女人嘮叨。
仲修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曾素問的祖父生前施給天下第一名捕救命的大恩惠,臨終時要求大捕頭代為照料他孤單無依的小孫女。恩情可是聞人大捕頭自已欠下的,他自願幫人家照料孤單孫女的生活,可和他們這些做弟弟的扯不上關系,偏生聞人大捕頭妄想把責任推諉給無辜的第三者。
他干啥無端端去攬下一個大包袱?
「曾素問的身分來歷頗為怪異,我和朝雲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再加上她被不明人士視為加害的目標,可見這女孩必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縱觀以上結論,將她安插在當今聖上身邊才是最安全的策略,你最好認命一點。」聞人獨傲呷了一口金萱好茶,怡然而自得。
仲修稍稍听出一點眉目了。
「你們根本不是為了任何安全上的顧慮,對不對?」他沉著冷冰冰的俊顏。
「你們只想借這個機會公報私仇。」
天下第一名捕聞人獨傲噙著得意洋洋的微笑。這家伙還算有點頭腦!
「你們氣惱我自己困在皇帝的位子上還不過癮,非得把兩位大俠揪出老巢,替我辦事跑腿,為國家貢獻心力、為民族奉公守義、為天下蒼生共謀福祉。」仲修慷慨激昂地陳述著。
「少來那一套。」封致虛樂得很。「你以為多灌幾句迷湯,我和大捕頭就會頭昏昏、腦鈍鈍,從此既往不咎?告訴你,若不是你這家伙十七年前心血來潮,出面追查自己的身世,不小心逮到小弟我和你有血緣關系,再把聞人獨傲跟著拖下這淌身世大渾水,如今我和他又怎麼會難以狠下心來拒絕理你,眼睜睜看你被滿朝的文武百官生吞活剝,然後我們倆快意地窩在荒山野嶺里當鄉巴佬?」
「咱們兄弟相認有什麼不好?」天下第一名捕的二弟兼天機幫幫主的二哥仍然理直氣壯得很。
「長大之後可憐兮兮地要求我留在官場里和你作伴,就很要不得了。」聞人獨傲也不肯放過他。「呃……這個……為國家服務、為社稷爭光是人民的天職嘛!」誰教他篤信能者多勞呢?
「若非你這家伙沒事喜歡四處編派工作,聞人大捕頭也不會想到拖著我一起下水,追根究柢,這筆帳若不找你清償,我還真不曉得該如何結算呢!」封大俠擺明了和他打對台。
算了,仲修撇了撇嘴角,徹底鄙棄兩位兄弟。這些陳年舊事越扯越難看。
若是換成旁人,給他們機會為當今聖上服務,只怕會當場樂昏過去,偏偏這兩個哼哈將軍硬是棄之如敝屣。說穿了,他大哥和三弟就是小氣,寧願自己過著舒適快樂的田野生活,也不肯替老二分擔一些肩頭上的重擔。
「聞人,你也說過曾家丫頭的好奇心超出常人十數倍,如果讓她發現自己住在皇宮里,興致來潮時四處偷窺禁宮內的秘殿,怎麼辦?」仲修自知不可能一輩子收留她。就怕姓曾的丫頭離宮之後,四處嚷嚷她曾經榮任皇上的貴賓,屆時可不得了。禮節史官們追究起來,發現這名神秘女子是由御賜名捕偷渡進宮里的,他這個皇帝可就難做人了,既無法明擺著包庇大哥,又不能落史官們「縱容武師」的口實,非得砍幾顆腦袋方能弭撫所有的爭端,這又是何苦來哉呢?
「頂多你增派幾個人手在她的居處外頭看守也就是了。」封致虛向來秉著天塌下來也當棉被蓋的樂觀性子。這麼大一座皇城,讓人家逛逛有什麼關系?又不會踩壞他的上好白玉地住??─拿把銼子敲下一塊來偷賣倒有可能。
仲修開始質疑了。既然自己和直肚直腸的封家伙有血緣關系,是不是也代表了他的頭腦潛藏著思慮淺短的因子?
他轉向聞人獨傲。祈求大哥能夠提出幾句稍具建設性的批評。「親親大哥,你的頭腦和理智應該比封小子更清晰明快吧?」
「當然,不過我比較贊同致虛的說法。」天下第一名捕笑吟吟的。「而且我建議你最好先招呼過每一個曾素問即將接觸到的宮女和太監,務必把牙關子咬緊,別讓她獲知自己住進了‘天下第一世家’,否則我擔心她會四處找人畫押留念。」
仲修打從心眼裹喃罵出來。殺千刀的!沒理由他貴為高高在上的君王,還得生受兩尾大小毛賊的烏煙瘴氣。
「反正我決計不能讓那個小甭女進宮。」唯今之計,他只好端出一國之君的架子。「我是皇上,不是嗎?皇上說出的話就是聖旨,有違者殺無赦!」
封致虛嗤之以鼻。來這套?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