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要摔下去了!現在倘若掉落在地上,絕對會被它的鐵蹄硬生生踩死!「不要!救命!樓大哥──」
飛毛腿的四只腳不停在跳躍踢打,想盡辦法要將背上的負擔甩下來。水笙被它驀然發狂的反應完全哧住了,只曉得緊閉著眼楮粘在馬背上尖叫。
「水笙!」遠遠的,姜文瑜發現情況不對勁,扯開大步沒命地朝她跑過來。「水笙,捉緊!千萬不要松手。」
「樓大哥──救我──」
飛毛腿跳了半天甩她不下來,也不知從哪里找來一股蠻勁,揮開四只馬蹄使勁往前面沖出去。眼看它即將一頭撞上跑道邊際的護欄,水笙的魂魄登時飛到九霄雲外。
「啊──」尖叫聲中,她的身體伴隨著馬軀輕飄飄騰上半空中,木柵拋在身後,飛毛腿落在地上繼續往前跑。
它已經沖進公用的馬場跑道,好幾匹同欄受到它橫沖直撞的刺激,紛紛鳴放起來。水笙耳際只听見風聲、馬蹄聲、人們的驚叫聲,雙眼閉得緊緊的,一顆心提到喉嚨間隨時有可能跳出來。
誰來救?誰能門飛毛腿停下來?樓大哥……
「當心!」另一道馬蹄聲緊緊追趕過來,陌生的男性呼喚充滿關切的意味。「放輕松,不要緊張,輕輕拉住它的繩。」
不,她會滑下去,她一定會掉下去!
一只厚實的手掌打橫冒出來,身軀扯緊飛毛腿的馬,狂奔的速度緩了一緩。
「很好,繼續保持這種速度,接下來……」幫手的男人尚未說完,飛毛腿突然被場邊的草繩絆了一下,前腿猛然跪倒。
水笙感覺到一陣恐怖的天旋地轉,原以為自己會遠遠飛向馬場的另一端,柳腰突然被某人的大手環住,身體騰空了。臨時救下她的男人自己重心不穩,兩人搖搖晃晃地跌向柔軟的黃土地。
她摔得七葷八素,胃部翻涌著止息不住的作嘔感。
「水笙,你還好嗎?」姜文瑜騎著馬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你有沒有摔痛哪里?腳呢?骨頭呢?那只該死的笨馬,好端端地怎麼突然發瘋?我非拿槍斃了它不可!」
她喘過氣來,勉強對好友微笑,「我……我沒事……多虧這位先生救了我。」
陌生男人的臉孔覆滿塵土,卻掩藏不住一只炯炯有神的亮眸。他輕輕扶起她,伸手拂支她鼻頭的草屑,舉止竟然顯得十分親密。
「你真的沒有摔傷?」語氣溫和而可親。
「沒有。」她漾出感激的笑容。「多謝你的幫忙。請問你是──」
陌生男子深深看進她的眼底,眸光交錯著難解的情緒︰「我?我只是這里的馬夫,無名小卒而已,即使再見面,你也不見得認得出我。」
「別這麼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可能忘記你?請你告訴我府上住哪里,改天我一定登門道謝。」她誠摯的眼迎上他。
陌生人溫柔微笑,卻不答話。
「水笙,我們先走嘛!我載你到醫院檢查一下,確定你沒事才好。」陌生男子注視水笙的眼光太不尋常,姜文瑜自認是個清明的旁觀者,站在一邊暗自皺眉頭。
「不用了,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她挺直身體,小骯忽爾傳來細細的抽痛感,當下不適地皺了皺眉頭。
「拜托,你的你孔都沒顏色了還跟我逞強!走走走,咱們去照張X光,說不定你的哪根骨頭碎裂了哩!馬夫先生,飛毛腿就麻煩你幫我們牽回樓家的馬廄好嗎?」她不等對方答話,逕自也拉著水笙往出口走。
她回頭投去最後的眼波。
那個陌生男人回她一個微笑,定定杵立在原地,目送她離去──
雖然原本錄屬于施家的「施展礦藏公司」已經換了主人,樓定風倒沒費心把自己的姓氏或名號嵌進招牌里。當初的設定是,公司既然屹立了四十多年,沒理由中途改個招牌困惑客戶的耳目。然而現在,面對這群固執保守的董事會成員,他開始考慮名正而言順的必要性。
「南非的礦藏已經很豐富,‘施展’加入當地的競爭可能不會有太大的伸展空間。」年由花甲的老成員皺著眉頭審視眼前的分析數據及市場資料。
其他董事紛紛點頭。
「成本圖表顯示當地的勞工價格非常低廉,另外也因為該國的礦藏豐富,自身具備了冶礦、炬煉礦的基本知識,礦貨鋪銷到世界各地網路也四能八達,所以極端適合做為我們采礦了以後二次加工、鍛金的據點,這是樓先生打算在當地成立分公司的原因,至于能否加入當地的銷售市場倒不在本公司的發展重點之內。」江石洲主動提出說明,眼角瞥見主子的手指以幾乎無法察覺的節奏點著拍子。
樓定風的小動作不多,所以格外容易記住。打拍子即代表他對眼前的人能力產生懷疑,並且開始感到不耐煩。
「大家還有其他意見嗎?」自開會以來他第二次開口,第一次則公僅說了四個字「大家請坐」,甚至連主詞都一樣。
「我想……」別一位元老遲疑地開口。「或許往其他洲路發展分公司的計劃,應?鎂???嚀逕笊韉目劑亢笤僦蔥小!?
說來說去,他們只三個單字了得︰「怕怕怕。」
「諸位覺得我的計劃仍然不夠審慎具體嗎?」他忽然露出淺笑,看起來和顏悅色得令人發冷汗。
原本還以為若干措施在這間公司里放不開手腳,是因為老臣子對施家忠心耿耿,暗地里聯合好了處處與他作對。直到共事了一年多他才發現,他們根本僅想守住既有的成果,對于主動開發出擊的提案已經失去活力,並且擔心改變現狀會對他們的地位帶來不利的影響。即使施長淮在場接管,恐怕也會面臨和他相似的爛攤子。
「呃,我們並非指責你的發展企劃不夠健全──」無論從哪個觀點來看,南非的洲際計劃都是個面面俱到的提案,也因為如此,他們無法提出強而有力的反駁,每個人臉上紛紛露出不豫之色,又不好說些什麼。
「哦?那麼又是哪方面的問題呢?」他把大家心里該解答的部分做個總結。
「樓先生,恕我直言,不過施老先生生前曾經評析過,本公司現階段仍然應該采取保守務實的作風,先站穩流金島的生意……」
「‘施展’在流金島已經扎了超過三十年的根,很穩了。」他中途截斷對方的發言。果然使出意料之中的招數,活人的嘴說不過他,立刻把死人抬出來當手段。「我非常感含各位對施氏的耿耿忠心,畢竟施家和先父曾有良好的友誼關系存在,諸位顧惜他們也就等于顧惜先父。」他逐一迎視與會人士的眼楮,一雙接著一雙,直到眾家大臣子紛紛回避他的眸珠。「不過,請大家看在三十年前先父也曾經是‘施展’的元老份上,給與我同等的鼓勵與支持。公司隨著潮勢所趨而演進絕非壞事,只要每個步驟經過領導層詳細的計劃和掌控,這些演變導向負面成果的機率就會減低。我不能向各位提出百分之百的保證,然而我們最終的目標是一致的──追求公司最大的收獲率。」
大伙兒被他的一席話堵塞得面面相覷,這幫老臣子對樓、施兩家的恩恩怨怨頂多知道一些皮毛,但是當初他父親和施老先生一手打下「施展礦藏」的天地,卻是不容置疑的事情,論起承繼的資格,他絕對比得過任何施家人。
「那麼,諸位成員願意表決通過這項提議嘍?」打拍子的手指收束成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