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砰一聲撞出門外。
時彥欠了欠身,終究留在原位未曾追上去。
追到她又如何?他無法提供斂眉所想要的。
「嗨!礦泉水買回來了。」歐亞一號興匆匆地迎上來。「告訴你哦!超商的小妹提供我一個新情報,禾馬文化公司最近出版了一套三輯《獵捕男人寶典》、《追求女人秘笈》、《維系愛的秘訣》,據說很實用耶!我順便幫你訂了幾本──」
「拿去砸死里面那個大壞蛋!」她哭著跑出電腦部,縴弱的背影轉眼被電梯門吞噬。
「時彥,怎麼回事?小畢好像哭了,你們人類干嘛動不動就哭呢?」歐亞一號不幸掃到台風尾。「而且你也變成壞蛋了,我還以為只有石藤清比較可惡哩!」
「沒事!」他苦笑,當著機器人的面關上大門,暫時欠缺充沛的精力來應付它。
怎麼會愛上他呢?他和小畢的異質性委實太大了,兩人無論是性格、背景、人生觀,以及對事物的喜好,皆找不出合理的交集點,尤其橫亙在眼前的年齡差距,更是明顯得不容他忽視。當她年方二十來歲的花樣年華時,他卻已經步入不惑之年,救他如何能狠下心來耽誤她?
歐亞一號呆呆杵在門外,越想越不對勁。
「那我訂的幾本書怎麼辦?」揚聲系統突然爆出它驚慌失措的叫聲。「我跟店員說好了十分鐘後下去取書,可是我沒錢付帳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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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四天慘烈的期末考,斂眉順利結束她的高職第三年生涯,堂堂邁入炎熱的暑假,為未來的夜間部四年級做準備。
為了準備期末考,她特地向公司請了七天假,窩在小宿舍里打拚。
其實,期末考僅是她請假的藉口,真正的原因自然是為了回避時彥。他們之間的低迷氣壓已經延續了半個多月,明顯到連對門的人事部都感受到電腦部的氣氛不同于尋常。小畢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分明個性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電腦部的職員們或多或少都為此而吃過甜頭或苦果,因此大伙兒全拿出老婆本來打賭主任何時會被小畢整倒。
就在他們認為成果即將揭曉時,她竟然一口氣請了七天假。
簡直跌破專家眼鏡。
打鐵要趁熱嘛!旁觀眾人等著好戲的下半截發展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偏偏她還不有所行動,實在吊人胃口。假期生效前,幾位耐性較差的同仁甚至兜上門來套消息。
「小畢,時主任把公事包忘在櫃台耶!」小李率先上場。
「那又如何?」她冷瞟著他。
「你可以在里面放蟑螂、放蜘蛛,或者箱子一打開就彈出大拳頭,我知道上哪兒能買到這種機關哦!」為了辦公室的生活情趣,上司是可以被犧牲的。
「你有病呀?」她拿打量瘋子的眼神端詳他。「時主任哪里惹到你了?你不爽他干脆離職嘛!何必背地里陷害他?還想拖我下水,真是可恥!」
小李敗下陣來,淚汪汪地找同事訴苦。
于是陳進成接棒。
「小畢,听說主任去世貿開會,居然找科技部的助理跟班,拋棄你耶!」既然主動提供整人方法的策略無法成功,他們決定試試看激起她的吃味感。
「那又如何?」這回她打個呵欠。
「你不生氣嗎?」陳進成踢到鐵板。「主任找別人代替你的地位,你不生氣嗎?」
「你有病呀?」同樣的回答。「那種專業會議無聊死人,我在會場上既不好意思打瞌睡,又不能先蹺頭,你鼓勵我跟去做什麼?我跟你有仇呀?你不爽我干脆離職嘛!何必擺明了陷害我?真是可恥!」
說詞沒多大差別,兩個男人自尊心的受損程度也不相上下,于是大伙兒一致決議,置身事外才是最保險的方式,否則惹惱了小泵女乃女乃,難保他們不會代替時主任受罰。
明天,七天的長假正式期滿,她必須恢復上班。
唉!想到上班就心煩。她仍希望多休息幾天,最好辭職算了,可是又舍不得時彥。
她無聊地拿起機車鑰匙,出門晃蕩去也。
餅了一會兒,她不經意地騎到時彥經常出沒的餐廳附近,平日如果他準時下班,通常會跑來「清廬」用晚膳,于是她徘徊于門外,半個小時後,果然見到他走出餐廳。
他身畔跟著一位衣著入時的女人,容貌屬中上之姿,全身散放著精明能干的女強人特質。
情敵?她倒抽一口冷氣。原本打算見著他的面便悄悄溜走,這回可打定主意正面迎戰。
斂眉狀似無所覺地經過他們面前。
「小畢?」時彥以為自己看錯人。
「啊!時彥!」她「意外」地回頭。「你和朋友出來吃飯?」
語氣中難掩濃濃的訝異,同時上上下下搜視著對方的形影。
「趙小姐的公司最近和我們合作一個CASE,所以一道出來吃晚飯,順便談點公事。」他的個性光明磊落,覺得凡事沒什麼不能對人說的,再則即使他不說,憑斂眉的手段也可輕易查出來。
「噢。」她若有所思地應了一句。「我的機車拋錨了,一起搭你的車回家好不好?」
女性的直覺告訴她,親愛的趙小姐垂涎她的男人。
「當然,我去開車,你們留在這里等一下。」看得出來斂眉的腦袋里似乎藏有詭計,他必須盡快將她們隔開。
直到時彥離開她們的听力範圍,斂眉方才發動攻勢。
「趙小姐,你和時彥很熟嗎?」她咧出和善的微笑。
「呃,還可以啦。」趙小姐覺得眼前這女孩給人的感覺相當奇特,若說她是時彥的親戚,她卻直呼他的名諱;若說她是朋友嘛,時彥卻又同她報備他的行琮,看起來似乎不太單純。
「你和時先生是……?」
「我是他的養女。」
「養女?」趙小姐嚇一跳。「可是你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時彥不喜歡我喚他義父。」她吹開額前的劉海,一副無事人的樣子。「他說義父的名號會使他顯得老我一輩,而他寧願在我面前保持年輕的感覺。」
「哦?」趙小姐半信半疑。「可是以前從沒听他提起過自己有養女。」
「當然羅,他吩咐我別把我們的關系張揚出去,否則日後若發生了任何轉變,他很難向其他人解釋為何‘義父女’會變成──你知道的。」
必系?多麼曖昧的字眼。趙小姐咽了口唾液。
「那麼……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系?」
「我說過了,他是我‘義父’,又叫‘監護人’,專門‘照顧’我的。」她聳了聳肩。「這年頭養女實在不太好當。」
「為什麼?」趙小姐問得小心翼翼。
「哎呀,用電腦想也明白,平白無故去住人家家里,承人家的情,不貢獻一點心意怎麼成?」
趙小姐瞪大眼楮。事情不會是她所猜想的「那樣」吧?
「那……時彥……要你回饋他什麼?」
「還能有什麼?我必須仰仗他吃飯,靠他出錢讓我受教育,目前甚至沒有獨立自主的能力,除了這雙手、這雙腳、這身體力,以及上天贈與我的天賦本能可以用來回報他之外,還能給他什麼?」地無奈而蒼老她笑了笑。
這回趙小姐再地無法掩飾她抽寒氣的聲音。「你──你是說,你和時彥──?」
「小姐,你可別誤會哦!」她趕緊澄清。「無論發生了任何事情,我都是心甘情願的,畢竟他是我‘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