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你……你剛才問什麼?」他的眼神被定身法定住了,完全移不開。
璀璨偷覷他一眼,被他發愣的目光嚇了一跳。八成她的問題太過尖銳,對他的傷害性大。她連忙直起腰坐在他旁邊。
「如果你不想談,沒有關系的!」誠摯的眼神向他提出保證。
「啊,什麼……噢,不會不會。」甩甩頭撇開所有遐思,眼光落在她面容上。「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你……好像訂過一次婚,卻沒有結果……」她小心謹慎地觀察他的反應,如果他出現太激烈的表情就立刻轉移話題。畢竟他和她終究談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犯不著傷人!
「你是指珊如的事?沒錯,最後是我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報紙上可不是這麼寫的,不過她能體會他想維持男性自尊的心態。
「為什麼你會解除婚約?」
「你這是私人興趣?或是采訪所需?」他頗感興味。
「如果你不願意公開,我會保留這部分談話不列入記錄。」她向他保證。
懷宇從前被采訪過好幾回,卻是首次看見如此好商量的記者,可見她真的很不稱職。
「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原因。彭珊如是個被寵壞的嬌嬌女,訂了婚之後本性畢露。我覺得自己無法忍受下半輩子和這種女人綁在一起,于是提出解除婚約,就是這樣啦!」
她才不信呢!
「可是,當時各大媒體全部刊登,率先毀婚的是女方。」
他不怎麼在意地聳了聳肩。
「彭家很愛面子,最後雖然承受不了‘賀氏’持續向他們施壓而答應解除婚約,卻提出一個交換條件——解除婚約的聲明由女方來發布。反正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只要不扯得太離譜,我根本不介意。又不會少塊肉,是不是?」他怡然自得地端起水杯,淺淺喝上一口。
裝得太像了!簡直具有職業級水準。璀璨不得打從心底發出衷心的贊嘆。可惜她已經從紫螢那里得到真相,否則還真會被他唬過去。由此可知,他是多麼費盡心思在掩飾自己是個同性戀者的事實。
「好吧,當做是這樣好了。」她低頭翻弄筆記本,準備進行下一回合的問答游戲。
何謂「當做是這樣」?事實原本就是如此!他啼笑皆非地望著她低頷的螓首,一股氣惱之情打從心眼里竄升上來。難道在她眼中他真的像個會被女人拋棄的「情剩」?
非教訓她一頓不可!這女人不學不乖!
「璀璨——」他湊近她耳旁柔柔地低喚。
她的雞皮疙瘩一顆一顆浮上來。「干什麼?」
「不要光是談我!」強而有力的手掌橫過椅背輕輕松松搭在過緣,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將她困在他的胸懷和皮椅之間。「多講一些關于你的事情,你那天在我辦公室里不也說過了我們是朋友嗎?朋友就應該互相具備某些程度的基本了解。」熱呼呼的氣息在她耳邊吻拂。「談談你的感情世界如何?」
如果不是深知他們兩個「性別相同」,璀璨會以為他這是性騷擾。
「你——想要知道什麼?」眼神充滿戒備警覺。
「嗯——」他側著頭假裝沉思。「就從你為何排斥男性談起,可以嗎?」
他居然知道她不喜歡男人!既然如此,就不應該坐得離她太近。不過他八成也不把自己當「男人」看吧!
「呃,我從未說過自己不喜歡異性啊!」她不著痕跡地往後移開兩寸。
這是一個策略性的錯誤。她立刻發現自己的背抵住沙發把手,退無可退,他則得寸進尺地再往前蠶食她騰出來的空位。現在,她整個人等于困在他的臂彎中。
「是嗎?」他俊朗分明的臉孔離她的鼻尖不到兩公分,她眼里所見的、耳里所听的、肌膚所感覺到的,完全是他的人、他的言語、他的氣息。此刻,他正在她耳旁誘惑性地低語︰「我們來做一個小實驗,看看你的說法誠不誠實。」
「你……你懂得如何測謊?」她訥訥回問,拼命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女人、他是女人、他是女人……
「嗯哼!」
賀懷宇的臉孔在她眼前越放越大,直到他侵佔她整個視界……
直到他的唇侵佔了她的唇,她倒抽一口冷氣,卻給了他更進一步的空間。
她好軟。這是躍過他心頭的第一個想法。看不出來瘦巴巴沒幾兩肉的方璀璨,原來抱起來如此柔軟。一股淡雅悠渺的香味滲入他的鼻端,並非香水或化妝品的化合香味,而是女性天然而純真的優雅香澤。他下意識從他的柔唇移開,帶著熱意的男性雙唇偎貼在她耳下,更深切地吸進她清新的女性體香。
璀璨被他困在這小世界中,渾身飄飄浮啊,腦中空茫茫。
這就是——吻?不像朋友描述的那麼激烈。他僅只將嘴唇貼在她的唇上,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倒是這種親密的氣氛、互相分享體熱的感覺很……很蝕人心魂。
原來,這就是和一個男人肌膚相親的感覺……
「喂,不——不可以!」她猛然醒悟,忙不迭推開他。
賀懷宇根本不是「男人」。那麼,他剛才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你——神經病。怎麼會……」搞混了,一切全都搞混了。她一個箭步跳離沙發,卻差點踩到趴在旁邊欣賞他們表演的「阿成」,于是跌回懷宇懷中。
懷宇仍然半處在心魂俱失的纏綿氣氛中,直覺按住她趴在胸膛上的嬌軀,隨即發現她再度閃電般彈開來。
「你明明——喜歡男人,我是說,你是‘女人’,我也是——」她語無倫次。「你太不‘專情’了,一下子男人,一下子女人……」
事情不應該這般發展的!賀懷宇是個「同性戀者之中的女人」,而他卻不喜歡男人,反而親吻女人——況且被他親吻的女人又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女人」吻女人……
「你這個……這個……同性戀里面的同性戀!」她面紅耳赤,已經找不到適當的名詞來稱呼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懷宇被她說得一頭霧水。
「你不用否認,我早就知道了。紫螢全告訴我了。」她匆匆提起包包,往門口沖過去。懷宇及時攔住她。
「紫螢告訴你什麼?」心頭剎那間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事情只要涉及那個小妖女準沒好事。
「你自己去問她吧!」甩開他鉗箍的虎口,一眨眼溜入屋外的夜雨瀟瀟。
「喂!我送你回去,你在這里招不到車——」
來不及了!一輛空計程車剛好搭載他的鄰居到家,方璀璨看準目標,一溜爬進後座,待懷宇追出來,只來得及看見一對亮紅色的汽車尾燈消失在轉角處。
請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購買書籍。
賀鴻宇家里的門鈴音樂經過老婆大人的千挑百選,一旦按下按鈕,室內立刻洋溢著輕亮悠揚的啁啾鳥鳴。然而,如果這個門在晚上十一點半被某只意志堅決的手持續按住不放,無論它多麼悅耳好听,都只能歸類于兩個字——噪音。
「二先生……」前來應門的管家被懷宇臉上的肅殺之氣震懾住。
「陳太太,你回去睡吧!我找大哥有事。」他挾帶著勢力萬鈞的氣勢壓過來,陳太太眼見情況不妙,無聲無息地消失回自己房里。
「搞什麼——」鴻宇的身影出現在樓梯頂端,從他匆忙套上的長褲和拉上一半的短袍來看,懷宇顯然打斷了某件精彩的事情。「你發酒瘋發到這里來?」臉上掩不住懊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