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是為師兄而折的,她無法回到山谷去安葬他,無法哭他拜他,僅能默默地為他折元寶,渡到另一個世界給他。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麼,不明白為何要跟軒轅焰回東夷皇宮,她極端地厭惡現在的自己。
我已經成為一個可悲又無恥的女人了?悵然冷笑,她幽幽地望著河水中的倒影,她怨他恨他,卻又下不了手殺他;更甚者,她還讓他夜夜佔有自己的身子。
而自己痴傻獻上身心的,卻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啊?
瘋狂嗜血,永不停止征戰,惟有血腥可以帶給他快樂。
昨天黃昏在假山旁,她無意間听到兩名將領的對話。
他們正討論著近日的一樁戰事,據聞,符昌太子薊昌近日積極地招兵買馬,甚至聯合高釜,準備突擊東夷。
斑釜也是東夷邊境的一個小柄,日日擔憂著會被東夷並吞。再加上高釜皇後出身符昌,乃符昌公主,所以,兩國在擁有共識下,很快地組織起來。
軒轅焰得知消息後,立刻下令部屬準備近日出兵,他不會給敵人時間讓他們茁壯,他要立刻殲滅,絕不再留活口!
蝶痕愁眉深鎖,她最擔心的是姊姊蝶影,她還在薊昌身邊,如果軒轅焰真的出兵了,她不知道姊姊會如何?
老天爺究竟跟她開了一個什麼樣的玩笑?為何要讓她遇上軒轅焰,又為何要讓她愛上他,愛上最不該愛的人。
如果在那個清晨她不曾救起他,是不是一切的命運都會改變,師兄不會死,她也不會如此痛苦?
一切的不該,只因她不該愛上一個魔鬼,一個只知掠奪的魔鬼。
這一切,究竟該怎麼結束呢?
而她又該如何離開這里?她不屬于這座華麗庸俗的皇宮,她只想離開,回到山谷間平靜地了卻殘生。
她知道他不會放她走的,她回不去了……
耳邊又想起姊姊那淒絕的聲音回不去的,蝶痕,我倆都回不去了,我們再也不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從前……
回不去了……她的神色淒清,站在她背後的兩名宮女的臉色卻越來越焦急不安。
兩名宮女再度互望一眼,其中一名開口了。
「娘娘,時辰真的不早了,還是請娘娘移駕回宮讓奴婢為您梳妝打扮後,前去沁花亭赴宴吧。」
「是啊,娘娘。」另一名也道。「方才,管事太監又匆匆跑來詢問,他說文武百官全到齊了,就等娘娘一人。」
暮春三月是最宜人的賞花季節,軒轅焰在沁花亭里設宴邀百官同樂,並特別指明要蝶妃參加。
「我說過我不去。」蝶痕頭也不回地繼續折元寶。
「娘娘!」兩名宮女急得快哭出來了,宴席已開始近半個時辰了,她們很擔心,如果蝶妃娘娘再不赴宴,殿下在一怒之下會直接將她們兩個以「服侍不周」的罪名抓起來砍了!
「你們下去吧,我想靜一靜。」又將一個元寶送人河里,她縹緲無依的視線定在水光瀲灩的河面上。
「可是娘娘……」宮女們急得一頭全是汗,正苦思著該如何說服蝶妃去赴宴,後頭突然傳來一聲高喝「殿下駕到!」
殿下來了?兩名宮女登時嚇得面色死灰,這下慘了,殿下不是在沁花亭嗎?他居然會舍下文武百官親自跑來?!
而娘娘,不但尚末換裝,身上甚至還穿著皇苑內最忌諱的素衣,完了完了!她們真的小命不保了……
「撲通」一聲,兩名宮女渾身發抖地跪下來。「殿下!」
軒轅焰一步步地走進河邊,剛稜俊逸的臉上毫無表情,猜測不出他的喜怒。
服侍軒轅焰的朱公公先是呆呆地看著蝶妃上的素服,不安地瞄了主子的神色一眼後,趕緊開罵︰「你們兩個是怎麼辦事的?居然還未替蝶妃娘娘更衣,不要命了是不是?」
「是是……奴婢知錯!」兩名宮女牙齒直打顫,磕頭如搗蒜。「奴婢愚蠢!求殿下饒恕……」
「不關她們的事,是我堅決不肯赴宴,你要罰便罰我。」眼光始終直視河面的蝶痕突然開口,她視線依舊望著河面,神情冷然。
軒轅焰盯著河面上的元寶,薄唇微勾,深不見底的眼瞳掠過嘲謔。
「全下去。」他下令。
「是。」朱公公一使眼色,所有的隨從及婢女都識相地趕緊退下。
他緩步逼近她,難測的氣息開始盤旋……
「你很大膽,居然敢在深宮內苑穿著素服,甚至折元寶祭祀?你想祭誰?那個蠢貨雷濯風?」
「不許你侮辱我師兄。」蝶痕冰冷地開口。「師兄已經死了,而我……我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供你掠奪,只是一個無趣且不懂承歡的女人,你是否願意放過我了?」
他撩起她的長發,汲取淡淡幽香。「想出宮?蝶兒,別說傻話呵,你該明白我絕不會放你走。更何況近日即將有一場精彩無比的戰事就要發生,你不想留下來觀看嗎?美麗的蝶兒,你是我最寵愛的女人阿,我會將征戰贏得的珠寶首飾為你雙手拱上、討你歡心。」
他的魔瞳里有跳躍的磷火,那是狩獵的興奮。
「我不要任何珠寶首飾,我只求你一件事當你殺了薊昌後,請你放過我的姊姊步蝶影,她是無辜的。」
「步蝶影?就是在懸崖時,沖出來救薊昌的女人?」被薊昌關在牢里時,他又見到了她,知道她跟蝶痕是雙胞胎姊妹。軒轅焰表情諱莫若深,眸底凝聚森寒。「她是薊昌的女人,便是我的敵人。對待敵人,我絕不愚蠢地心慈手軟!」
「你還是不肯放過她?你還是這麼血腥殘酷。」她絕望地盯著他,心底有一處在悄悄崩陷、在哀位,哀泣自己的痴傻,自己的愚蠢她好愚蠢,她怎會天真地以為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別的,他會為她而改變?
傻啊!追根究底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永不放棄征戰,永不放棄追逐,惟有血腥與掠奪才能帶給他快樂!
她好傻……
「蝶兒。」
「別踫我。」他的手才剛輕觸她便被她悍然推走,瞪著他魔魅的臉,她絕望地吼著。「我恨你,永遠恨你!我只希望有人可以一刀貫穿你的心肺!」
如果愛上他是她此生永遠無法掙月兌的悲慘宿命,那麼,她只希望「死亡」能讓一切錯誤終結。
她知道他一死她亦無法獨活,但她不在乎,不在乎……只求能讓一切回復到最初,只求兩人的死可以讓枉死的師兄得到安息,讓一切結束。
「你要我死?」面對她的大膽忤逆,他竟悠然而笑,笑聲詭異而狂妄,他將她牢牢地扣在懷里。「你不會要我死的,因為你看重我的性命遠勝于自己,不是嗎?」
她直直瞪著他,一字一句道︰「不,我要你死!而且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一吼完,她奮然掙月兌他,瘋狂地往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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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焰已準備出兵征討符昌和高釜,征戰前夕,卻發生了一件事。
暮靄低沉,空氣中似乎隱隱流動著不安的氣息。
只身蹲在河邊,蝶痕繼續折元寶,燒紙錢給師兄。
突然,由前方的青龍殿里傳來不尋常的喧嘩聲及刀劍互鳴聲,聲音刺耳驚人。
發生了什麼事?蝶痕心中一驚,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前移。
低沉的咆哮聲繼續由青龍殿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侍衛們苦悶的痛呼聲。
青龍殿離此荷花亭上有一大段距離,但那不尋常的叫囂聲卻如此清晰。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連原本駐守在御花園的御林軍也神色大變地奔向青龍殿?
擔憂彌漫在她心中,無心再細思,她往殿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