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韓德隆陰冷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叫住了跟在韓克齊身後要離開的舒若棻,只見他嘲弄的扯動嘴角,殘酷的言語從口中吐了出來,「勸你早點認清現實比較好,眼著他一輩子都沒出息,若你想乘機撿到只金龜婿恐怕要大失所望了,去巴著別的男人都比他好,他啊,注定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的!」他揚唇冷笑,看到韓克齊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扭曲,他有種報復的快感。
舒若棻抿緊唇,冰冷的目光像要凍斃人般的掃過眼前的衣冠禽獸,移動腳步往韓德隆走去,在所有人驚疑不解的注視下,她拉開一個毫無溫度的笑意。
「真謝謝你的雞婆,本姑娘做事不用你管,你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豬!」她抬腳踹上他的肚子,猝不及防的,韓德隆被她連踹了好幾腳。
「瘋……瘋婆子!」韓德隆再度倒地,掙扎的狂叫,「一對狗男女!統統給我滾出去!」
舒若棻踢得很過癮,最後還是傻了眼的韓克齊,趕緊將發飆的她拖離氣瘋了的韓德隆身旁,拉著她離開。
第八章
手機鈴聲急急響起,韓克齊如見怪物般瞪著它,半晌後才認命又無奈的抓起。
舒若棻沉默的瞥了他亟欲遮掩的背影一眼,韓克齊壓低聲量說話,語氣充滿不耐,不用說她也猜得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但他完全無意對她解釋些什麼,下意識的躲避她冷然的視線。
「我知道,我會盡快處理的,只是再給我幾天的時間……」韓克齊閃進廚房講電話。
「經理,我知道這陣子你為了你父親的事情操煩,但我們公司的事也不能不管啊,很多案子都需要你過目才能決定,你已經好久沒進公司了,所有案子都被迫擱下來、一延再延,和我們合作的廠商抱怨連連,還有員工的薪資問題--」
「夠了夠了,你說的我都知道。」韓克齊頭痛的捏了捏鼻梁,打斷屬下的喋喋不休。
「公司已經不夠錢發員工的薪水了嗎?」
「預計還能再撐三個月,但也不能這樣坐吃山空下去--」
「既然還有三個月,你緊張什麼?」韓克齊阻止了他的叨念。
「可是廠商和客戶那邊--」
「叫公關部負責安撫他們,否則我花那麼多錢養你們這些人做什麼?」韓克齊不耐的說道,「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回去,以後沒事不要一直打電話來,就這樣吧,一切交給你了。」
不給對方回話的機會,他已經掛斷電話。樹倒猢孫散,父親若宣布破產,他投資的這間韓氏子公司能幸免于難嗎?治標不治本的作法根本無濟于事,但他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去管了。
看見他從廚房走出來的頹喪身影,舒若棻分神瞥了眼,了然于心。
「你打算怎麼處理?」她第一次主動問起他工作上的事,自從那天早上從他堂弟的公司回來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但他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像是逃避般的,整日窩在她的屋子里,哪里也不想去。
「我不知道……」韓克齊的臉色有著防備的僵硬,看得出來他不喜歡和人談論這個敏感的話題,包括她。
「難道你想一輩子躲在這兒,永遠不面對眾人了嗎?」她冰冷的言語,一字一句像刀般狠狠刺上他的心,「你真以為自己能鴕鳥心態的躲著?以為不面對一切,就可以當作沒事發生了嗎?」
「別說了!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韓克齊控制不住的朝她吼,悒郁的轉身逃回自己房里。他心里很明白,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讓自己一直處在壓力的臨界點,他已經愈來愈無法克制自己的脾氣了,他害怕看見舒若棻的眼神,怕看見她眼底的責難,更害怕看見她瞧不起他的目光。
舒若棻默然無語的坐在沙發上,無奈的輕嘆口氣,澄澈冷然的眸子里,浮現的是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牽掛和憂慮。
女用洗手間內,幾名女人對鏡補妝整理儀容,閑聊兩句放松一下上班緊繃的情緒,然後說說笑笑的走出洗手間,舒若棻對先行離開的同事回以禮貌的微笑點點頭,扭開水龍頭洗淨雙手。
後頭傳來沖水聲,門開後出來的是黃美穗,看見洗手台前只有舒若棻一人,舒若棻也從鏡中反射看見黃美穗,友善的露齒一笑。
「晚上和小慧她們去吃飯,要不要一起來?」黃美穗走到她身旁洗手。
舒若棻搖搖頭,「不了,你們去就好。」
黃美穗像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張望一下洗手間,確定沒有其他閑雜人等後,才壓低聲量再度開口。
「你……是不是和韓克齊在一起呀?」
舒若棻洗手的動作一僵,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沉默著,不承認亦不否認。
「他破產了哪。」黃美穗好心警告她,「這兩天的新聞鬧得很大。」
「那又如何?破產的是他不是我。」舒若棻漠然以對。
「可是他都已經破產了,為什麼還要和他在一起?」
她突然覺得黃美穗這話說得很刺耳,藉著抽取紙巾擦手的動作,她沒有讓黃美穗看見自己不悅的皺起眉。
黃美穗跟在她身後,好心的繼續勸著她,「他是長得不錯啦,可是英俊又不能當飯吃,男人遺是有點錢比較好,起碼可以給女人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像他這種已經破產的富家公子哥兒,有多遠就閃多遠,避免麻煩上身。」
「以前你對他的評語可是贊譽有佳,態度不是這樣的。」舒若棻忍不住想為他說話,「除了財富外,難道他這個人沒有值得欣賞的地方嗎?」
黃美穗掩嘴笑了兩聲,「那是以前呀,他的財富才能襯托出他的身價,少了這些就什麼也不是,人還是要活得務實點比較好,別被愛情沖昏頭了。」
她一副倚老賣老樣,還想說些什麼,但剛好有人進來,她只好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投給舒若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舒若棻自洗手間走回自己位子的路上心緒煩亂,她終于知道從天堂跌落地獄卻還得面對眾人目光的感覺有多麼難堪,雖然她不是當事者,卻能強烈感受到外界譏嘲看笑話的眼神有多麼冰冷,一道道惡毒的視線像最鋒利無情的毒針,扎得人無處可逃,而韓克齊卻得獨自承受這一切。
準備就寢的深夜,舒若棻見韓克齊仍坐在客廳里,似乎沒有回房的打算。
「還不睡嗎?」
他意志消沉的搖搖頭,「你早點睡吧。」
咬了咬下唇,出于一種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沖動,她走上前牽起他的手。
韓克齊驚訝的隨著她來到她的房間,任她推他上床,關上燈,允許他抱著她同榻而眠。
他從背後緊緊的抱著她,雖然她嘴上沒有說,但她的舉動卻溫暖了他的心,彷徨無助的心情因她的溫柔而平靜下來。
不知道他想到什麼,舒若棻感覺腰間一緊。
「怎麼了?」她納悶的開口。
「答應我,別在這時候離開我。」他把臉埋在她的秀發里,聲音模糊,卻听得出來他深深的焦慮。
她翻身抱住他結實的腰桿,「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她輕斥,臉頰緊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聆听他穩定的心跳聲。
「我只是……」他重重嘆了口氣,不想說出更多喪氣話令她輕視。
「不會。」她仰頭輕聲道,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話中有著讓人心安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