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認得我……」阿福激動得再度要飄出淚,雙手一環,將他抱得更緊了。「不!我再也不放開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你必須要和我回去。」
眼前正上演的這一幕尋親記頗有撼天慟地的悲壯,路人再度投以驚異的目光,看著扭抱在一起的男人。
「阿福,你別這樣,我不會逃走的。兩個大男人在大街上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銀狐臉上出現好多條黑線,想拉開一點兩人的距離,偏偏老管家像只八爪魚般緊緊抱住他不放。
「不……我不相信,我一定要親自把你帶回家才能安心。」老管家仍不能放心,向後頭跟著而來的隨從們急喚著。資歷較年輕的男子接到他的命令後立刻點點頭跑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隨即帶來了二三十名壯丁,瞬間團團包圍住了他們。這下不只是路人傻眼,連方以凝都被這等龐大的陣仗驚呆。搞什麼?他們以為在演古惑仔嗎?這麼大一群人,仿佛是來抓逃犯或尋仇似的。
銀狐無言以對了好半晌,感覺額上青筋隱隱作痛,這麼多人……想來他們是非抓他回去不可了,真是讓他受寵若驚啊!
「這位是?」出動了人海戰術暫時贏得上風,老管家此時才有心思注意到身旁站了一名年輕的女孩。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清麗消瘦的白皙容顏仿似一朵倨傲的小雛菊,「是你的女朋友嗎?」
「不是!」方以凝忙搖手否認。
「反正是少爺的朋友,不管了,全部都先帶回去再說。」
「回哪?」她忍不住發出疑問。雖然她也挺好奇這一切混亂的起源,但卻不想這樣不明就里的被人牽著鼻子走。
「沒事的。」銀狐勉強投給她安撫的一笑,心底卻無奈的嘆了口氣,放逐了這麼多年後,他是該回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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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家是個顯赫的富貴世家,從祖父那一代開始發跡,開枝散葉下來,家族已近百人。銀狐本姓駱,本名駱曜天,和「冥月」里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沒有那樣坎坷的過往,相反的,他是個一出生就比其他人幸運太多的家伙,是個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第三代,父母健在,還有一名至親手足的大哥,雖有如此優越令人欽羨的家世,他卻仍是在初二、十四歲那一年翹家了,而且一走就是十多年,直到此刻。
莊嚴富麗的駱家大門金碧輝煌,讓人由衷感到那股氣振與奢華。而偌大的宅院結合了時尚與古典的設計,彌漫著標準的富家世族氣息。他們在老管家的帶領下,穿過層層廳堂,最後停在一扇有著傳統中國風的房門前,老管家伸出興奮得有些顫抖的手,在門板上輕輕敲了兩下後推開門。
「老太爺,你看我帶誰回來了?」他的聲音滿是壓抑的激動,「是少爺!少爺回來了!」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緩緩回過頭來,初聞喜訊的臉上全是不敢置信的驚訝,歲月在他臉上刻劃滄桑的痕跡,但並未減緩那股威嚴的氣勢。見到久違的孫子時,他激動得差點從輪椅上跌下來。
「曜天?」他喊出了這個幾近生疏的名字,本以為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叫喊,眼前高大的男子似陌生似熟悉。老人家遲疑的辨認著,想找出往日那個模糊的身影。
「是我,爺爺!」銀狐走上前,在他的輪椅前緩緩蹲,不只是老人家在辨認著,他也在他身上找尋過往的記憶。他一如以往的威嚴,但身形卻蒼老了,曾幾何時,讓人又敬又畏的人衰弱到像支風中殘燭,似在等著生命終止的那一刻,他有些心驚,卻更不忍卒睹,歲月會改變太多事情。短暫的模索後,老人家認出了以往曾是個清瘦少年的男子,驚喜之情溢于言表。
「曜天,真的是你?」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顫抖的伸出手撫上銀狐的臉,似想證明眼前的人不是幻影,也想觸模那儼然已是個成熟男子的堅毅線條。
「是,我回來了,爺爺……」他握住老人的手,堅強又有力,失去許久的時光在此刻全都重新接上。
「你長大了……是個成熟的男子了……」老人家似乎頗驚訝他的轉變,欣慰的眸光不停的在他臉上搜尋記憶的身影,急著想重新認識他。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管家再度被這一幕感動得要痛哭流涕,頻頻用袖子拭淚。
阿福從年輕時就服侍于駱家,從阿福變成了福管家,後來又變成了老福,小少爺他可也是看著長大的。這回找到小少爺,他的喜悅不亞于任何人,也由衷的替老太爺感到高興,他知道老太爺有多麼渴望能見到小孫子。方以凝好奇的眼眸不斷在這對祖孫身上轉來轉去,完全不明白這其中之間的前因後果,她沒有發聲詢問,但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為什麼不回來?」老人家問,急著想知道—切。
銀狐四兩撥千金的聳了聳肩,「沒什麼。到處流浪游山玩水,快活得很。」
听出他的敷衍,駱柏恩可不太高興,閃著精明的眼里有著銳利,「快活?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麼擔心你嗎?而且你一走居然就是十多年,連個消息也沒有!」
「擔心我的大概只有爺爺你吧?」銀狐的嘴角有著淡然的嘲弄。
「這麼多年了……」駱柏恩欲言又止,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別放在心上。」銀狐笑得雲淡風清,「今天是咱們爺孫重逢的大好日子、別挖舊瘡疤。」
「是是……你回來就好了……我一直盼著這一天……我還以為我等不到了……」駱柏恩緊握住他的手,怕一旦放開他會再次消失般的感到不安。
重逢的喜悅讓駱柏恩開心得聊了近兩個小時,直到因為體力耗盡才不得不上床休息,臨睡前他還千叮萬囑老管家不能讓銀狐離開駱家一步。
「我醒來時一定要看到你,你要陪我吃明天的早餐。」老人家真痛恨自己這般孱弱的身子,偏又不得不向歲月低頭。
「好。」銀狐答道,體貼的替他蓋上被子。
「不要敷衍我。」駱柏恩是老了,但可不是個笨蛋,他警告的說道。
「你豈是能被敷衍得了的?」銀狐打趣的反問。爺爺的精明不減當年,看來他無法太順利月兌身了,尤其又有個福管家在旁看守,他總不能將老福當敵人般打昏逃走吧?
駱柏恩看來是放心了,終于安靜的閉上眼。
在爺爺睡著後,銀狐的臉色微微一沉,盯著老人家眼下淡淡的泛青色瞧。早在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這顏色分明是有人下毒的證據,一般人或許分辨不出來,但他可以看出來這是慢性毒物郁積體內的跡象,「冥月」里的幻蝶是擅用毒物的高手,他或多或少習得一點藥物的常識,因為幻蝶老趁他不注意時拿他當實驗對象,為免一條小命在不知不覺下被她玩掉了,所以他對毒物的警覺性自然比平常人來得高一點。但會是誰?是誰下毒想害駱家的大長老?一個已經半退休的老人會對誰造成威脅?又會造成什麼樣的威脅?
「阿福,爺爺的身體一直這樣不好嗎?」銀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老太爺的身體一向不好,大概有三、四年了,原本還可和老朋友去打高爾夫球的,但一年前只能倚靠輪椅代步了。老太爺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但是幸好……幸好你回來了……」老管家說到最後淚眼汪汪,無限感激老天給的好運。「老太爺總算了了一椿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