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听妳說對不起,我要知道的是妳在哭什麼?」
「我、我……」她垂下頭,不甚自在的動作像在遮掩什麼,反倒引起雍莫離的注意。
他朝她後頭望去,是兩塊牌位。「妳爹娘的?」黑暗中,他看不清上頭的字跡。
她不安地點了一下頭。「我馬上收起來……」
原來是在想爹娘啊!「收什麼啊?」雍莫離翻了一個白眼,直接伸手將牌位供上桌,徒手拜了拜。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她就是怕他們會覺得觸了楣頭,所以正逢父喪期間,卻連白花都不敢戴。
「緊張什麼?有事我來擔。」喜不喜歡她是一回事,人家父母俱喪,成了寄人籬下的小甭女已經夠可憐了,何況這個人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子。
仗勢欺人並不是他的作風,本能的反彈期過後,他已經比較能冷靜下來面對這件事了。
童清秋帶著奇異的眼神瞧他。原來她這個未婚夫婿,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壞。
「干嘛這樣看我?」雍莫離模模臉頰。他自認長得不丑,她不必用這麼怪異的表情研究他吧?
「沒有。」她困窘地收回目光。總不能告訴他,她是因為他並沒有她以為的凶神惡煞而意外吧?
雍莫離托著下巴瞅視她。他現在才發現,她長得挺好看的耶!秀秀氣氣的,小臉清妍細致,初步預估,性情也不錯。
童清秋別開臉,避開他的審視。「我想,你晚上什麼都沒吃,現在一定很餓吧?」她找出一個饅頭,還有幾塊糕餅。「將就著吃好不好?」
雍莫離也沒跟她客氣,大大方方地吃了起來,早忘了他之所以絕食,是為了跟她賭氣。
「妳有半夜留點心的習慣啊?」他隨口一問。
「呃!不是,這本來就是留給你的。」
雖然每個人都不說,但她多少也明白他的排斥,要不是因為她的關系,他不會和雍伯父鬧成這樣,她過意不去,所以悄悄地留了些點心,本來早些時候就要給他送去的,可是正準備敲門的時候,剛好听到房里頭傳來「該死的童清秋」一聲咒罵。她心想,他是真的很厭惡她,而她實在沒勇氣自取其辱,就這樣擱著了。
咬下去的桂花糕忘了咀嚼,雍莫離意外地看著她。她知道他是為了跟她賭氣,卻還留了點心給他?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她正欲表達歉疚,雍莫離很快的揮手阻斷。
「算了、算了,和妳無關,是我自己鬧別扭。」他已經開始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差勁的事。
「我知道你並不想娶我。」
「咦?」他揚眉。「所以呢?」
「你放心,我不會賴著要嫁你的,反正我們年紀都還太輕,雍伯父不會要我們現在就成親,等再過幾年,我就說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不想嫁,這樣你爹娘就不會為難你了。」
她倒是挺善解人意的嘛!這辦法不錯。
對她的好感又加深些許,但他仍不免有所顧忌。「那妳自己怎麼辦?」
「嗯……」她沉吟了一下,「也許以後我會踫到自己喜歡的人,到時,你能不能以兄長的身分把我嫁出去?」
這是不是就叫賣妻當大舅?
算了,不研究,反正他本來就不想娶她。
「沒問題!」
「那就這樣說定了喔!」想了下,她又問道:「這樣你是不是可以不再討厭我?」
「當然,我還會好好疼妳呢!」他露出清朗的笑容,那俊魅神采,教童清秋情竇初開的少女芳心不小心悸動了一下。
慘了,不是才剛說好不嫁他的嗎?她可得留意管好自己的心,別不小心喜歡上他,那就完了。
就在那個初見的夜晚,他們訂下了戰友盟約,也在那個化敵為友的夜晚,他少了個未婚妻,多了個妹妹。
第七章
情況真的可以用峰回路轉來形容,原本還死不相見的雍莫離竟突然轉了性,隔天一早,他手拉手、心連心的和小未婚妻一道出來用膳,還體貼的替人家添飯布菜……
這、這、這……這演的是哪一出戲啊?
說情況不詭異,誰信?
本來還以為兒子是在作戲,暗地里打長期抗戰的主意,想趁他們疏于防心時,好使計趕走清秋,可這情況又不像;莫離待清秋極為呵護,比誰都要擔心她受到委屈,何況,以兒子剛倔磊落的性子,是絕對不屑使陰招的。
也許他們真的可以放心了,再過個兩、三年,等著籌辦婚事便是。
兩個老的如意算盤打得響當當,渾然不覺兩個小的早已私下有了協議,以兄妹之禮待之。
相處愈久,雍莫離就愈覺得自己被騙了。初見之時,童清秋那楚楚嬌荏的風姿和善解人意的言行,讓他以為她是溫順婉約、多愁善感……反正就是那種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小佳人,誰知──
錯、錯、錯!事情根本不是這樣,該倔起來的時候,她比誰都有個性。平日她是性子溫和好說話,但是該堅持的時候,她會相當的有主見,絕不受人擺布。
就某一方面來講,她與他滿像的,倔強、獨立,有自己的思想,並且不認為自己是軟弱、該被呵護的。
印象之中,她最脆弱的時候,就只有對著父母牌位幽泣的那晚了。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童清秋若是那種軟弱而需要依靠人的女孩,又怎會主動提出不嫁他的話來?還要他以兄長身分將她嫁出去。沒有一點思想見地的女人,還真做不到這一點呢!
他們的小清秋啊!可不是那種會委曲求全的小媳婦,縱然有著寄人籬下的茫然,也不願流露出一絲脆弱,有骨氣得不去依附那個不甘願給她依附的男人──也就是他啦!
想著、想著,雍莫離露出微笑,忽然想起一整天都沒見著童清秋。
人呢?跑哪兒去了?他問了幾個下人,才知她出門去逛了。
這個他倒不擔心,反正她到這兒也有半年時間,最初人生地不熟時,是他帶著她四處去了解環境,所以,他相當清楚她對這兒的地理觀念了解有多少,不怕她出事。
不過,顯然他放心得太早了。
又過了一陣子,雍莫離听說童清秋回來了,身上帶著傷,還帶了一個十來歲的陌生女孩回來。
這下子,他整個人變了臉色,立刻往她房里飛奔而去。
「秋兒──」
「砰」地一聲,門被撞開,童清秋及時拉攏衣襟。呼!好險,沒有春光外泄。
雍莫離的心思可不在這上頭,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向她。
「童清秋,妳搞什麼?」他想也沒想地吼道,一見她衣裳破損、發絲凌亂、污痕一身的狼狽樣,脾氣完全控制不住地飆了出來。
「喂──」她正想抗議他忘了敲門禮節,卻被他的臉色給嚇得吞了回去。「你……你怎麼了?」
「這句話該是我問妳吧?」他皺了皺眉,指掌攏順她的發,發現臉上還有血跡,臉色又沉了幾分。
「都是我不好,請不要怪小姐。」一旁的女孩被他難看的臉色嚇到,又見他伸出手,以為他要打童清秋,立刻「咚」地一聲跪了下來。
雍莫離理都不理她,抬起童清秋的小臉審視受傷情況。
「不關妳的事,起來,妍兒。」童清秋伸手想扶她。
「可是……」名喚妍兒的女孩怯怯地看了雍莫離一眼。
「妳們現在到底在唱哪一出戲?」苦情姊妹花嗎?他一點都沒有看戲的興致,只想知道事情的經過。
「雍哥,你不要這麼凶,會嚇到妍兒。」
「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善良老百姓的嘴臉,很抱歉讓妳失望了……妳不要亂動!」雍莫離扳回她的臉低斥,然後瞥了眼愣在一旁的妍兒,「不會去擰條干毛巾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