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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鎖南廂 第14頁

作者︰樓心月

「是,我的榮幸。」她靠著戀兒的肩,慎重考慮著自己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知道就好。」戀兒心滿意足地偎向她,小手圈上她頸子,往下滑的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也露出了一道淡淺的疤。

南湘翊注意到了。「怎麼會有這個?」

「呃!沒有啊!」戀兒不甚自在地抽回手。

「說實話!」她動作更快,飛快掀起袖子。疤痕雖已淡淺,依稀可看出細長的痕跡,斜斜劃過,沒入胸前。

是誰?誰如此狠心,對一個孩子下這麼重的毒手?雍莫離又怎會讓女兒傷成這樣?

「是……」戀兒囁嚅了一聲,「秋姨。」

單秋娘!

南湘翊恨恨地握緊拳頭。「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氣爹。」

「所以就拿妳出氣?」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可以不擇手段毀掉他所在乎的一切,就算是恨我也好,但別永遠是傷人的無動于衷!

她總算明白單秋娘當時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難怪見到她時,單秋娘會怕成那樣,心虛嘛!傷了人家的女兒,當然怕鬼魂來找她算帳了。

這應該也是雍莫離容不下單秋娘的原因了,他不介意替別人養孩子,卻不能忍受有人傷害他最珍愛的寶貝,對吧?

難怪戀兒初初見到她的那一晚,會有這麼深的敵意;難怪戀兒會說,她和單秋娘一樣……小小年紀的孩子,在經歷這樣的對待後,誰不會成為一只小刺蝟?

單秋娘那該死的女人!她真後悔那時沒殺了她!

「湘姨……」戀兒怯怯地喊了一聲,「妳在生氣嗎?」那個時候爹也是這樣的表情,像要發狂一樣……

「戀兒!」南湘翊難以自己,緊緊地、激動地抱住戀兒。「妳受苦了,我可憐的孩子……」她好心痛!那些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的小戀兒?

「湘姨?」戀兒怔怔地看著她。湘姨這樣……好象一個當娘的在為孩子心疼。

她也可以有娘……可以嗎?

爹總說他最大的願望是希望娘能活過來。如果人一輩子真的能許一個願望的話,那現在她要說──她希望湘姨是她娘。

◇◇◇

當夜,臨睡之前,雍莫離在床畔陪著女兒,哄她入睡。

「爹,你喜歡湘姨吧?」

「嗯?」雍莫離挑眉。「妳也這麼問湘姨了,對吧?」

丙真是知女莫若父。

「湘姨很喜歡爹喔!」戀兒與有榮焉,講得很驕傲。她爹這麼帥,有眼楮的女人都會喜歡的嘛!

雍莫離輕輕一笑。「我知道。」

戀兒伸長了手,雍莫離憑著父女之間的默契將她抱起,摟在懷中輕拍。「小丫頭,妳想說什麼?」

「娘她……是怎麼死的?」

雍莫離沉默了一下。「怎麼又提起這個?」自從南湘翊出現後,戀兒已經好久沒問過關于母親的事了。

戀兒伸出小手,自動自發地開始剝雍莫離的衣服。

他苦笑,也沒阻止。這世上有膽這麼對他的,就只有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就是她戀兒姑娘。

「這個……」她撈起雍莫離胸前的煉墜──一塊月牙形墨玉。「是一對的嗎?」

「是啊!這是妳娘的傳家物,當年訂下親事,就是以它為信物。」

戀兒仰頭。「湘姨也有這個,還有……」她指了指雍莫離胸前幾乎淡去的齒印痕跡。「她胸前也有這個印記。」

「嗯!」雍莫離淡應,沒太大反應。

「爹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既然是雍莫離的女兒,戀兒當然也不笨。「所以爹才會留下她,對她這麼好。」

雍莫離只是沉默著,沒有給予任何響應。

良久、良久,父女倆都只是靜默著,沒再說一句話。

直到──

松開手中的月牙形墨玉,戀兒仰起臉,認真而專注地問了出來,「湘姨……是娘吧?」

◇◇◇

湘姨……是娘吧?

一句話,在寂靜的夜里,沖擊出千般思潮激蕩,關不住的過往回憶,如潮水般一一涌回腦際。

清秋呵……

雍莫離閉上眼楮,任思緒翻飛,飄回那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多少心酸甜蜜,一一輾過心頭。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清秋啊清秋──剪不斷,理還亂。

◇◇◇

三歲!他的命運居然在三歲時就被決定!他們居然這樣欺負一個無法自主的小生命,這還有天理嗎?

雍莫離氣瘋了,來來回回地在房內走動。

「案發」的經過,是在十二年前,爹與那個什麼狗屁生死至交把酒言歡,醉後一時忘形,居然沒分沒寸的玩起結成兒女親家的把戲,把當時才三歲的兒子──也就是苦命的他,爽快的給出賣了!

這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爹還收下了人家的傳家物,害得他現在想賴都賴不掉。

他恨恨地扯下胸前的煉墜。早知道這是訂親信物,他才不會傻傻地戴上十多年。

這下好了,人家的父母早登極樂世界,臨死之前囑咐孤苦無依的女兒過來投親,要雍家信守諾言,照顧她一輩子。

要住這里,當然可以!住到死都沒問題。

要他拿她當妹子疼,也可以,孔融讓梨都甘願。

可是,要他娶她當老婆?想都別想,作夢比較快!

這整件事真是荒唐透頂,要他說,他只有一腔無語問蒼天的感覺。

一個當時才一歲的小女嬰……光想就覺得頭好痛,他連她長得是圓是扁都不曉得,只知道她叫童清秋,這樣就要他娶她?

如果她人丑性情差、三八愛作怪,他也得娶嗎?

老天爺,為什麼要讓他遇到這種事情?他為什麼會這麼倒霉?

無力地撐著頭,他開始感覺前途慘晦黯淡。

◇◇◇

或許是負氣吧!從雍莫離知道自小就訂了親之事後,他一直沒出房門一步,尤其在得知去接童清秋的人今日會返回堡內,他更是打死也不願露面。

接風洗塵是他們的事,他寧可餓著肚子也不要見她!

對,抗議、抗議!他在表達無言的抗議,那童清秋只要不是白痴,絕對會知道她有多麼不受歡迎。

可惡的死老頭!憤怒中的雍莫離對雍世翰總是這樣稱呼。死老頭居然將童清秋的房間安排在他隔壁,撮合意味連瞎子都看得分明!

這樣他就免不了要時時看見她了。

可惡、可惡、可惡透了!居然給他玩陰的,死老頭怎麼不去當龜公算了!

雍莫灘懊惱地握緊拳頭,正覺怒火無處燒、拳頭無處揮時,一聲幽幽的低泣聲傳入耳中,在寂靜的夜里更顯清晰、淒愁。

他凝神細听,發覺是從隔壁傳來的。

棒壁?那不就是害他差點氣壞五髒六腑的元凶嗎?

「懶得管她……」

他嘴里是這樣咕噥,但全副精神卻一直在留意隔壁的動靜。

一個時辰過去了,低低淺淺的啜泣聲仍未停止,他實在坐不住了。

「那丫頭還想哭多久啊?哭到眼瞎嗎?」嘖!女人就是這樣,麻煩死了。

抱怨歸抱怨,他腳下還是不受控制的往隔壁房移去。

「喂!妳哭夠本了沒呀?」

正沉浸在自身悲傷中的童清秋,被突然出現的聲音給嚇到,一臉驚訝地看向倚在窗邊的少年。

「你……你是……」

「雍莫離啦!」他不耐地報上大名。「喂!妳到底開不開門?」

「呃!哦!」她愣愣地點頭,移步走向門口開門,看他大大方方地晃進來。「你怎麼還沒睡?」

「有人哭聲像母豬難產,難听得要死,我怎麼睡得著?」

「對不起。」擾人好眠,她自知理虧。這下子又多了一個他討厭她的理由了。

見她這樣,雍莫離反倒于心不忍。他本來就沒有嘲弄她的意思,會過來看她,也是關心她的狀況,只是面子上拉不下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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