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的顧忌,又何必明知故問!」他苦惱地低吼。她以為他好過嗎?她以為他就沒有受到傷害嗎?沒有人能證明她有多愛他,也沒有太多的記憶足夠說服她何以對他動情,僅憑著失憶後的「直覺」,他如何接受?面對一段連真實性有多少都無法得知的感情,他又能怎麼辦?一朝沉淪,將來萬劫不復的苦果誰來嘗?為什麼她就不能體會他的苦、他的痛?
「該說的,我已說了太多,也許當你記憶恢復的那天,終于記起自己的真愛不是我時,你會感激我今日的理智。」說完,他毅然轉身離去。
「去他的理智!孟稼軒,你這個無情的混蛋,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她跌坐床沿,悲切地大喊。
步伐頓了頓,他甩甩頭,忍著滿心悲愴決然而去。
***
自那夜過後,兩人徹底發揮了「形同陌路」的精義,表現得淋灕盡致 狘br />
孟稼軒是一懷愁緒,不知如何面對她;海柔是心有嗔怨,存心慪氣。
可惡的孟稼軒,她掏盡了真情相待,他竟然狠心以絕情回應她。好啊,既然如此,她還他清靜,她不騷擾他,行了吧?!
但是說歸說,每回在房里生完悶氣,她還是爬下床,赤著腳走出陽台朝隔壁張望,就是不由自主地會想︰他現在在做什麼?他也在為她而苦惱嗎?
不知哪來的異樣感觸,她心血來潮,踅回房內,自抽屜取出信紙撕下一張,仔細地折成一架紙飛機,對準孟稼軒未關的陽台朝房內射去,然後才轉身回房。
卻不知,發覺後的孟稼軒拾起飄落陽台門口的紙飛機,神色轉為極度的震驚——
海柔……
他握緊了手中的紙飛機緩緩貼近心口,再度涌起難分的悲喜交織。
以前,他們不是沒有冷戰過,但是自從他第一次惹惱海柔,一時童心未泯地折了只紙飛機丟往她窗口而逗笑她之後,這便成了他們之間甜蜜而獨特的求和方式。
那一回,海柔好奇地攤開紙飛機,但見上頭「橫批」寫了斗大的四個字︰「飛機傳書」!
吧嗎!當他們在演古裝戲呀?
直行呢,就寫了簡單幾個宇——
倒欠起事︰
本人孟稼軒,一時無知,開罪了那個溫柔可
人、善良大方,再加上美麗得亂七八槽的海
柔姑娘,還請海涵。
立書人︰孟稼軒
沒多久,他收到了海柔如法炮制的「飛機傳書」。
泵娘我有容乃大,不計前嫌了。
P.S你的「道歉啟事」寫錯了,哈、哈、哈!
恥笑人︰莫海柔
當時,他啼笑皆非地搖搖頭。這麼認真干嗎,博君一笑嘛,虧他還犧牲形象呢!要知道,他可有一連串參加各式作文比賽奪魁的光榮紀錄,就連班上參加演講比賽的稿子都是央他捉刀代筆,這女人竟敢恥笑他?
回想往事,他心頭又酸又甜,步出陽台望去,他卻不若以往那般,看到在對面朝他粲然而笑的女孩,她房內已熄了燈。
幽幽嘆息一聲,他反身回房。
還以為她想起了什麼呢,原來……她也只是一時興起。
而另一頭的海柔窮極無聊,翻來覆去仍是睡不著,于是起身想找湘柔聊聊天,今晚大姐、二姐都不在,整個家里只剩她和湘柔,她打算去和湘柔同床共枕。
她敲了幾下門,房內沒人回應,她再敲幾下,「湘柔?你睡了嗎?」
看了看表,都十二點多了,早眠的湘柔怎麼可能還沒睡嘛!她吐吐舌,實在太不該了,自己睡不著就來擾人清夢。
好吧,發揮一下當姐姐的同胞愛好了。她旋動未上鎖的門把,打算替湘柔蓋個被子再回房。
走近床邊,她正欲伸手拉上被子,卻機敏地發覺湘柔白皙的小臉紅得不尋常,她本能地探手一模,立刻抽回手,反射性地驚呼︰「老天!好燙!」
她又驚又慌,嚇白了臉,「湘柔,你醒醒,拜托,醒一醒!」
海柔焦慮地輕拍湘柔的臉蛋,湘柔感應到了,卻只是無力地抬了抬眼,完全發不出聲音,海柔根本無法判斷她究竟是不是清醒的。
「怎麼辦?怎麼辦……找大姐!對,找大姐,她一定在公司……不能慌,莫海柔,你千萬不能慌,要冷靜……」她不斷吸氣,「電話在哪兒呢?大姐說過的,拜托,想呀、快想呀!」
她猛敲腦袋,沖到客廳一團亂地找了起來。
「有了、有了!就是這個。」她急翻開電話簿,顫抖著手撥下號碼。
「接呀;!大姐,拜托你快接!」訊號響了好久,卻遲遲無人接起,海柔急得落下淚來,「怎麼辦……聯絡不到大姐,又不知道二姐在哪………完了,完了……」
她不斷在客廳轉來轉去,全然沒了主張。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每回在無助時總會想起的影像浮現腦海,她不假思索地奔出大門,猛按孟稼軒家的門鈴。
好似過了一世紀之久,門開了,孟稼軒一頭霧水地出現在她眼前。
「海柔?」三更半夜,又不是火燒房子,她門鈴按這麼急干嗎?
「稼軒——」看到他,她忍不住驚惶地叫出聲來。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乍見她掛著淚水的臉蛋,他疑惑地捧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容顏追問。
「湘……湘柔生病了……發燒……」她已亂了方寸。
「好、好、好,別急,我去看看。」他拉著海柔回到屋內,看了情況後便當機立斷,抱起湘柔,「我們送她去醫院。」
海柔只能無措地猛點頭,快步跟在他身後。
***
幸好夜里沒什麼車,半個小時後,孟稼軒以最快的速度將湘柔送到醫院。
「都燒成這樣了才送來,你們想讓她丟了小命還是變成白痴?」醫生的指責,令海柔傷心地猛掉淚。
坐在外頭等待的時刻,她再也忍不住壓抑了許久的恐慌,掩著唇低低抑抑地輕泣著,蒼白的小臉掛滿了冰涼的淚珠。
「都是我……我為什麼不早點發現湘柔不對勁……要是……要是她……不,湘柔不能有事……」她聲淚俱下地自責,听得孟稼軒心痛不已。
「海柔、海柔!」孟稼軒溫柔地不斷為她拭淚,「湘柔不會有事,別哭……
「可……可是……她全身好燙……」海柔撫著自己的面頰,清靈的星眸如今全是驚懼。
罷才孟稼軒開車,她在後頭抱著湘柔,至今她都還能感受到湘柔那滾燙的小臉貼在她頰上的灼熱溫度……
她不由渾身輕顫,不……湘柔她……她不能失去湘柔,她是她最愛的小妹……
「怎麼辦?稼軒,我怎麼辦?」她仰著楚楚可憐的小臉求助地望住他,閃著淚光的明眸是如此無助而脆弱,令他不由得揪疼了心。
「海柔!」他愛憐地輕喚,不由自主地展臂將她柔弱的嬌軀擁入懷中,「別怕,無論如何,都有我在你身邊。」
海柔更加緊偎著他,淚痕斑斑的小臉貼向他溫暖的胸膛,感受著屬于他的心跳,惶然的心似乎也逐漸安定下來。
「還好有你……稼軒,我好愛你……」
孟稼軒一震,閉上眼將她摟得更緊,疲于掙扎的心,再也難以抵擋這分酸楚的柔情。
他不再推開她,令海柔鼓起了再試一次的勇氣,「是不是只要我想起一切,你才肯愛我,否則,你就一輩子不願愛我?」
「傻海柔!」他壓抑著低喃。
她還不明白嗎?不論她變成怎樣,她都是他今生無悔的最愛,怕只怕,海柔的愛捉模不定,隨時會煙消雲散。
「愛我的,究竟是原來的你,還是失憶的你?」他愁苦地低嘆,再也理不清糾葛如縷的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