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她心思靈巧細膩,關懷起別人是無微不至,但,卻不怎麼值得照顧自己。
不知由何時開始,他竟也會系念著她、為她掛心。
行雲低頭審視一下自己,的確夠嚇人的,一身的白衣染上多處的斑斑血漬,而她確實也有些累了。「好,我去休息,養足了精神再來看你。」
「嗯。」他含笑點頭,直至婢婷的倩影消失在他視線內,他才帶著行雲留在他心底的暖暖柔情,安然入夢。
「三姊,想死你──哇!你衣服上怎麼全都是血?」盼雲察看著行雲換下放在一旁的衣物,嚇白了臉,「誰傷了你?痛不痛、痛不痛?」她迭聲問著,小臉堆滿了關切。
「不要大驚小敝,這不是我的血啦──喂、喂、喂!你去哪里?給及放下!」行雲迅速奪過被盼雲拎起的衣服。
「三姊,你衣服多得是,留這件干嘛?看起來怪嚇人的。」
「你管我!」行雲把衣服仔細疊好放在一旁。
「那至少也拿去洗……」
「你閉嘴啦!」行雲有氣無力地說著,軟軟地往床上倒。「真累──」
偏偏老天似乎存心和她過不去,不讓她有安靜休息的機會。
「行雲,」殷家二老一前一後的進入她房中。「你欠我一個解釋。」
「拜托,饒過我吧!」行雲哀鳴,「至少看在我飽受折磨的份上,讓我有個寧靜的休憩空間也不為過吧?」
「飽受折磨?」殷年堯變了臉,「誰敢折磨我的寶貝女兒?剛才那小子嗎?我要把他全身的骨頭拆了!」他發狠道。開玩笑,這女兒可是珍愛得要命,平時連大聲罵她都舍不得了,別人竟敢傷害她,還連她的臉都打腫了!
「爹!」行雲有些無奈地叫道,「不是他,你也看到了,他對我很好。」
「那你的臉──」羅耐梅語帶不舍地輕問。「上藥了沒?」
「嗯。」她輕點著頭。「一個姓張的人渣。」她知道父親一定會問,索性自己招了。
「姓張?我要把洛陽城中所有姓張的揪出來!」
「她還說要用一千兩買我一夜。」行雲不忘火上加油。
殷年堯聞言更是肝火大動,勃然大怒。「可惡!我殷某人的女兒豈能受此污辱!」
「那人家又為什麼會說出一千兩買你一夜的話呢?無端無由的,他憑什麼輕視你?」盼雲挑出其中的疑點。
「對呀,為什麼?」夫婦倆也異口同聲地附和,詢問的目光一致望向她。
懊死!盼雲平時都笨笨的,這會兒這麼精明干嘛!
她暗暗埋怨著,有些裝傻地笑笑,支吾其詞,「這個──就勾欄院,然後,呢──
「什麼勾欄院?這和你有什麼關系?行雲,你平時說話都條理分明,不會這麼沒頭沒尾的,很難以啟齒嗎?」羅耐梅問道。
「就──爹,娘,你們保證不生氣,不罵我?」
「你是飽受驚嚇的受害者,不是嗎?我們罵你干嘛!」
「好嘛,那我就照實說羅!」行雲有些戰戰兢兢的道出了事情的始末,而段年堯夫婦愈听,臉色愈往下沉,到最後,一雙眉毛幾乎快打成了死結。
「你是說,你這段日子都在──」殷年堯氣得說不出話來,「殷、行。雲,你到底有沒有腦袋?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你、你……」他指著行雲的鼻子,因為太生氣了,一時無法措詞。
他這個女兒向來聰明,這回怎麼會做出比白痴更蠢的事?是否他對她太有信心,放心得太早了點?
「我沒辦法啊,要我不顧楚天的生死,我真的辦不到,而且,我認為這麼做值得嘛!反正我又沒損失什麼──」
「沒損失什麼?!」殷年堯失聲大吼,「這樣還叫沒損失什麼?」
吼聲震耳欲聾,行雲怯怯地垂下頭,糟糕,她老爹看起來氣壞了,要他再知道她以唇喂藥的事,那豈不氣瘋了!
「但我救回了一條人命,不是嗎?」
「那條命關你什麼事?」
「別說得這麼冷血好不好?他……我……*其實……哎呀!反正楚天和其他人不一樣就是了!」
不一樣?哪兒不一樣了?還不就是一雙耳朵、一對眼楮、一個鼻子和嘴巴,沒什麼不同嘛!二老听得迷迷糊糊的,好是不解。
還是盼雲比較了解這種小女兒的心思,「哦,三姊,你喜歡上人家了對小對?」
「盼雲!別胡說。」但是不受控制的紅霞卻悄悄飛上行雲的雙頰,赧紅了嬌顏。
羅耐梅審視著她嬌羞的神態,詫異地揚起眉,「盼雲說的可是真的?」
「我……」她吸嗝地輕輕吐出︰「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看你要不要這個男人嘛!如果他夠好,我就不反對,如果他配不上你,那就免談,不過,最重要的是你意思如何?」殷年堯倒是很開通,只要女兒喜歡,而對方又是值得信任且托付終身的對象,他是不會反對的。
「人家真的不知道嘛!」
「不知道是吧?那就表示他和我們沒關系,我立刻叫人掃他出門。」殷年堯作勢轉身欲走,嚇得行雲趕忙拉住他。
「爹!您怎麼這樣啦!」行雲不依地叫著。
「反正你又不在乎那小子,他是死是活干我們什麼事。」
「誰說不在乎,我當然──喂,你們三個沒必要笑得這麼賊吧!」行雲不悅地提出抗議。
殷年堯可樂了,「吾家有文初長成。」
「你在乎他?」羅耐梅笑意盎然,「有多在乎呢?」
行雲白眼一翻,決定不再和這群無聊的人瞎耗,倒床就睡,合眼前還慎
重其事地警告著︰「我醒來要是找不到向楚天,你們的女兒也會跟著失蹤,絕對!」
「喂,這樣就算啦!三姊,你還沒──」盼雲不滿地嘆起嘴,「娘,她不理我!」
算了,反正他們知道的也夠多了。于是三人悄悄離開,還給行雲安靜的休息空間。
???
「換藥時間到羅!」行雲一開門便朝床中的向楚天走去。
「我手恢快好了,可以自己來。」
「我檢查。」行雲伸出手,不用她拉,向楚天已乖乖將手交到她一雙縴縴柔荑中。
其實地用不著檢查,他身上每一道傷口都是她上藥的,復元的情形她比向楚天還要清楚。
不知道如何演變,改成了向楚天握住她的手,在深幽而眷戀的凝視中,誰也不忍移開目光。
好一會兒,他輕聲唱嘆,輕攬她入懷。「這樣擁著你,介意嗎?」
行雲微微掙扎,身子不安地挪動著,他感覺出來了,迅速放開她。
「抱歉。」她不願意……向楚天垂下眼瞼,覆去眼中那抹落寞與悵然。
因為沒有看她,所以不曾察覺行雲的欲言又止。
想解釋,但最後終究沒有開口。她的不安,是怕壓痛了他的傷口。
「你的傷……快好了。」她有些言不及義。
「嗯。」他無意識地輕應著,猶未自惆悵中恢復。
「你……會離開嗎?」想到有一天他終會離去,行雲心中就有看好強烈的揪痛感,她希望能留住他,因為──因為什麼呢?她說不出來。
但,向楚天誤會了。
她是巴不得他早些離去,別再為她帶來麻煩嗎?
思及此,他毫不猶豫地回道︰「會。」這樣,她該可以放心了吧?他不會再困擾她了。
殊不知,這讓行雲的值緒更為低落淒迷。
「楚天──」她沖動地想開口留他,但是話到了口中,又硬生生地咽回。
這算什麼呢?她有什麼資格、憑什麼困住他,不讓他展翅道游,快意飛翔?這對他是不公平的,況且,她就算是說了,也未必留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