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是誰往我身上倒馬尿?」街上賣豆腐腦的皮老板昂首瞪著悅香客棧的二樓,氣得想殺人。
「老皮!別瞪了,一定是緋兒姑娘,不會錯的。」說話的是掩鼻而過的雷大碗,專做鍋碗瓢盆的生意。
「葉緋兒,你這死女人,干嘛往我身上傾倒馬尿?」老皮指著二樓建築物大呼小叫的。
「對不起,我倒的不是馬尿,是香噴噴的驢尿。」葉緋兒探出小頭顱,一臉無辜的說。
「你往我身上倒驢尿是不是想找死?」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正巧要經過這里,誰教你不撐傘的,驢尿不長眼,不能怪我喔!」
她當然是故意的,老皮這個老婬賊她老早就想收拾了,他婬奸了他那十八歲的養女不說,還使其下海掙錢供他上賭坊娛樂。
傾倒驢尿只是第一步,她還有更多絕招對付這種老不修,絕對讓他喊不敢。
「又沒下雨撐什麼傘?葉緋兒!你給我下來,這桶淋了驢尿的豆腐腦你今天要是不全吃光,我要讓你吃不完兜著走。」老皮怒火攻心地道。
「你的驢尿豆腐腦我無福消受,不如你自個兒吃個痛快。」
葉緋兒說完話縮回俏臉,一溜煙往一樓大門沖出。
「葉緋兒,你別跑啊,這桶驢尿豆腐腦……」
說時遲,那時快,因為一邊跑,還得一邊注意後方來人的葉緋兒,不料竟撞入一堵結實的肉牆,抬眼正好迎上一雙深邃的黑眸,嚇得她連退三步之遙。
「你擋著我的路干嘛?」
他失笑,這丫頭的口氣真不小,自己撞上人還怪罪於他?有沒有搞錯啊?
「是你橫沖直撞撞上了我,怎麼可以賴我呢?」
老皮隨後追上,一見沈竟霆,罵人的話立刻吞了下去,怕有失禮貌。
「他為什麼追你?」
葉緋兒朝老皮吐了吐丁香小舌。
「你為什麼不直接回答沈公子的話?」老皮恨恨的問。
她偏偏不看沈竟霆,逕自欲往街上走去。
沈竟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皮老板為什麼追你?」
「放手!」
「你不說,我是不會放了你的。」他固執地道。
「放手啦!」他的手勁令她疼得想大叫。
「沈公子,你有所不知,這娃兒是咱們蘇州城里有名的搗蛋鬼,就會惹事。」
「你讓她自己說。」沈竟霆忍住笑,不用多問,光是聞味道就知道發生何事。
「我不想說。」省得又被他罵。
「是馬尿還是驢尿?」他想起她的那頭毛驢。
「沈公子,是驢尿啊,她居然用驢尿潑得我一身,你給我評評理。」
「你為什麼要用驢尿潑人?」他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惹麻煩,肯定是老皮干了什麼敗德的事。
「放手!」她懶得解釋。
「沈公子,葉緋兒真的該受點教訓,弄得我一身臭,整桶豆腐腦也不能吃了。」
「你想怎樣?」他目光犀利地看向老皮。
皮老板瑟縮了下,自己在沈記賒欠了不少銀兩,此時此刻不得不投鼠忌器,誰教自己老是運氣背,十賭九輸,有一回還輸得只剩一條褲子呢!
「沒……沒有要怎樣。」他吞了吞口水。
「既然沒有要怎樣還不快滾,一身尿臭味,經過你身旁的人非得捏著鼻子才能走。」
「全怪葉緋兒這個死丫頭。」他不記得自己得罪過她,為何得承受這種臭氣沖天的「尿懲」。
「這回沒讓你以死謝罪已經很便宜了,還敢在本姑娘面前雞貓子鬼叫?」沒見過如此厚顏的無恥之徒。
「你以為你是誰?」皮老板不服氣的大吼。
葉緋兒矯笑道︰「替天行道這句話有沒有听過?」
「老皮,如果你想再賒二石米最好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沈竟霆已經很不耐煩了,他想和葉緋兒單獨相處,不想听程咬金的廢話。
老皮識相的匆匆離去。
葉緋兒側轉過身,水眸桃頰,有說不出的美麗。
「為什麼要幫我?」
他托起葉緋兒的下顎,為她的嫵媚動人而心蕩神馳,有一瞬間幾乎像是中了邪般,如痴如醉。
「就當我是做善事吧!」
她嬌哼了下,躲開他的大掌,退卻三步之距。
她不知道自己已誘引了他的心魂,所以不會聯想到他對她有什麼男女之情。
「少來,你不會這麼好心。」
他的眸光突地變得冷厲,「我一向好心。」
「我不信,你若是個大善人,今天的蘇州不會有乞兒乞食。」她調侃地道。
「假如我真的那麼壞,我的米行不會允許老皮賒帳。」他緩緩地道。
「老皮不是好人,你對壞人好就是姑息養奸、助紂為虐。」她的美眸直視著。
他聞言,邪氣地一笑,「有的時候你正經八百的樣子令人望而生畏。」
「最好是這樣,望而生畏,我喜歡這四個字的寓意。」她綻開一抹自信的笑。
「老皮的事你莫再插手。」他微揚起低沉的嗓音。
「不可能,我管上的事沒有半途而廢的。」她淘氣的搖搖頭,絲毫不想讓步。
「我會處理。」他簡單的說。
她愣了下,「你知道什麼事嗎?」
「奸婬養女,逼其下海為娼,利用養女掙得的皮肉錢豪賭,是個自私自利、不知廉恥為何物的老不修。」他指證歷歷,一邊輕栘腳步趨向她。
「你知道?」她以為他不知民間疾苦。
他點頭,笑了笑,長指不安分地滑過她粉女敕的頰。
「這已是非常公開的秘密了,不是嗎?」
她又避開了他。
「你好像很怕我。」他笑意更深。
「不是怕你,是不喜歡這種接觸。」她說得坦白。
他微笑,好像早猜出她會這樣回答,所以不以為忤。
「沒有讓男人這樣踫過?」
「你的問題好奇怪,我沒必要回答。」葉緋兒水靈靈的眸子有幾分赧色。
「你的表情已經回答我了。」他定定的瞅著她。
說完,他信步離去。
大街上人聲喧嘩,葉緋兒走在熱鬧的市集上,程親王限她今日太陽下山前將一百兩銀子奉還。
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湊這一百兩,張邦杰昨日將存下的老婆本送到薔薇小築,她不忍心收下,騙他說一百兩已經有著落了,因為她的演技足可媲美最紅的戲子,所以他相信了。
可這下子卻苦了她自己。
訂金五十兩早已送到窮人家口袋里了,現下教她上哪兒生出一百兩銀子。
想著、想著便想出神的她,沒料到會迎上一頭朝她沖來發了狂的野牛,當她回神時,想喊叫出聲卻哽在她的喉間。
突地,一抹身影策馬奔上前,朝她伸出如鋼鐵般有力的長臂,緊緊攫住她縴弱的身子。
葉緋兒驚魂甫定,回眸定楮,對上了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瞳眸。
是他——沈競霆!
「你……」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又救了你。」他雙眼直勾勾地凝睇著她。
「放開我啦!」她討厭他像要噬人的模樣。
他松開她,薄薄的唇揚起詭異的笑,「忘恩負義!」
「誰教你多事!」
「程親王的一百兩銀子你準備怎麼還?」他覷著她。
「我正為這事頭疼著,要不然你以為我會這麼沒長眼啊,讓你有機會逞英雄。」
煩死了,每回都要他替她解圍。
「我可以借你一百兩銀子。」他說得輕描淡寫。
她小小地竊喜了下。
「有什麼代價?」她不以為天下會有白吃的午餐。
「你想付出什麼代價?」他挑起眉看著她。
她揚起不馴的下巴,「不要刁難人,否則我寧可不欠你這份情。」
「向人借錢還這麼高傲?」他只是淡淡一笑。
「我不想出賣自己。」她直接說道。
「出賣?」他勾唇冷笑。
「對,我始終覺得你不會這麼好心,肯定是因為我敢大聲同你大呼小叫,所以你打算折損我的銳氣,想以一百兩買我待在你身邊做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