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非常蒼白、年輕、孤獨、脆弱,比時時喊病痛的依蓮更加柔弱。他想給她溫柔的安慰,但他知道她一向拒他于千里之外,所以他只說了幾句冷硬的話。
「我到醫院去了,如果太累的話,就在床上好好補個眠吧!」
她別開臉,不看他。
「恨我吧!不管你多恨我,你仍是我南諾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
他走後,辛晏然才睜開眼眸。她喜歡他剛才所用的字眼,唯一的女人——南諾言的妻子。
她多想承認內心的喜悅,如果他也能愛她,該有多美好呀!
重逢後的這段日子,一直充滿了緊張。白天的時間,南諾言都不在家,據巴金的說法是︰他的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夜晚時,總是她先回房里。
有幾個夜里,南諾言接到電話後匆匆忙忙就出門了,他從來不解釋,但她知道多半是醫院的緊急電話,不是某個病人情況危急,就是某個產婦要生產了。
「其實南先生不需要那麼辛苦的,他就是太有責任心,也太以身作則了,所以和院里的所有醫生一樣,上山下海什麼事都做。」巴金有感而發。
「南先生有沒有告訴你,今晚他到哪里去了?」辛晏然悶悶地道,她這個妻子一點也不像個妻子,連丈夫的行蹤都要透過下人得知。
「夫人不知道嗎?先生今晚去參加一個慈善晚會。」
「是啊!路亨利爵士舉辦的慈善晚會,一向是巴黎最具號召力的社交活動之一。」巴金太太描述道。
「哦——我記起來了,原來是路爵士的慈善晚會,南先生幾天前曾向我提起過,我還告訴他我今天有點事,不能陪他一道去的,我真健忘。」辛晏然裝模作樣地道,她覺得自己像傻瓜一樣。
不過,這是她自找的。早上,南諾言問她晚上有空否,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還大聲地告訴他,她要去艾德的鳥園打掃。
但她現在卻後悔了,自己竟放任心愛的男人與美麗的路依蓮溫柔繾綣去也。
「你們去睡吧!我出去一下。」
「夫人上哪兒去?」巴金可不希望南先生回來後找不到夫人,又要發一頓脾氣。
「我去接先生回家,你們甭擔心。」
她不等巴金夫婦表示意見,推門而出,攔了輛計程車直奔路依蓮位于高級住宅區的別墅。晚會應該是在那兒舉辦,艾德一個禮拜前曾開車載她經過那里。
當然,她不是刻意弄擰這份看似平靜無波的關系,她只是想知道諾言與路依蓮要好的程度。
她不會驚動任何人,也不想吹皺一池春水,更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她今晚無聊的行徑,就當作她來看看路依蓮的美貌好了。
她沒有請柬,想進去實在有些困難。對于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女人而言,哪里會想到這一層,上流社會舉辦的活動,不是像電影院買張票就能進場的,驗明正身是第一道關卡!
警衛打量著辛晏然一身的穿著打扮,立刻將她擋下。這也難怪,有誰會穿著沾了泥土和鳥糞的工作服與球鞋的女孩進入上流階層的慈善晚會呢?
「小表,你走錯地方了,這里不是迪士尼樂園,沒有邀請函的人不能進去。」高頭大馬的警衛駭人地道。
「里頭不是舉辦慈善晚會嗎?」她客氣地問。
「是舉辦慈善晚會,但沒有邀請函的人不能進去。」
「可是……」她咽了咽口水,她本想表明身份,告訴他們自己是南諾言的妻子,但又思及若此話一出,可能會自取其辱地被當成一則笑話看待。
這時,遠處來了一位摟著金發美女的男子。「什麼事?」
「白先生,這個小表想要混進晚會會場。」
白令海看了一眼辛晏然。「是你!?」他的語氣里充滿驚訝。
辛晏然也認出了他,瑟縮了一下,低垂下頭。
「你要找諾言嗎?」他明知故問。
辛晏然點點頭。
「跟我進來吧!」他冷冷地道,然後朝警衛說︰「她是我的朋友,我帶她進去找她的丈夫。」
警衛像是不太相信,不過還是放行。白令海與路家有點交情,經常出入路家,所以路家的警衛還是會賣他的帳。
辛晏然頭一次看見這麼盛大的場面,衣香鬢影,男的體面、高雅;女的嬌俏、高貴。置身其中更讓她自覺寒酸,恨不得掉頭離開。
她不敢隨意東張西望,怕引來別人的注意。這這種場合,華麗盛裝是正常的,像她如此寒傖自然特別顯眼,容易讓人行注目禮。
「白先生,可不可以告訴我諾言在哪里?」她只有求助于白令海。
「諾言老早就離開了,他今晚心不在焉,只待了二十多分鐘就走了。」
辛晏然怔了一下,開始覺得恐懼。
「你一定覺得奇怪,我為什麼剛才在門口時不直接告訴你。其實我的理由很簡單,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這里的人,和感染一下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順便介紹你認識一下這里的主人路依蓮小姐。」白令海譏諷地看著窘迫至極的辛晏然。
「我要——回去了。」她轉身想離去,卻被他擋住了去路。
「既然來了就該看看你最大、最重要的情敵,哪有白跑一趟的道理。」
「我不想……認識她。」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她已經站在你後面了。」白令海朝她後方努了努嘴。
辛晏然猛然一轉身,只見路依蓮像個高貴的公主一樣美麗動人。她和傳說中一樣,氣質高貴、溫柔可人,就連說話的語調也是教養十足。
「你就是南諾言的太太?」
辛晏然很想否認,怕自己的寒酸讓諾言丟盡臉。
「你不敢承認還是不好意思承認?」路依蓮微笑問道。
「你們到露天平台聊聊天,這里人太多,沒有什麼隱密性。」白令海建議道。
路依蓮率先轉身往平台走去,辛晏然提著膽跟隨在後,她已經不再像初見路依蓮時的膽怯。
「你覺得你能夠勝任南諾言妻子的身份嗎?」路依蓮要了杯咖啡,閑閑地道。
辛晏然不語,靜待下文。
「你配不上諾言的一切。」路依蓮逕自下了結論。
「我知道,但這不是我可以選擇的。」
「不是你可以選擇的!?你覺得你很特別嗎?」路依蓮妒火中燒地嚷道,失去平日的溫柔形象。
「我不曾覺得自己很特別。」她的情緒也被挑起。
「我希望你自動離開諾言。」
「我說過,這不是我能自主的,諾言要我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諾言的醫院,前些日子有個女病人的女兒被人殺死,棄尸在醫院里的噴水池旁,凶手是名檢驗師,這件事多少影響了阿德烈紀念醫院的聲譽。」路依蓮改用迂回方式勸道。
「這個不幸事件,我听說了。」辛晏然像個被擺布的木偶,不知劇本要怎麼演下去。
「而你……曾是療養院的精神病患,你以為世人會接受完美仁慈的南諾言院長有個精神病妻子嗎?」
辛晏然立時感到眼前一黑,幾乎要暈了過去。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不要太吃驚,你住的療養院,我父親是最大的股東。我曾在療養院的花園見過你,你當時正在外頭曬太陽。」
「你……一定是看錯人了。」她的神情落寞。
「不可能會看錯,你的頸子上戴著一條令人無法忘記的祖母綠墜子項煉,你敢說你的脖子上沒有那樣東西嗎?」
路依蓮無禮地探了探她的頸子,「薔薇新娘」在月光下所發出的綠光令人不禁贊嘆。
「這是諾言送你的?」
辛晏然推開她的手,將「薔薇新娘」藏回衣領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