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要衣裝,麻雀經過打扮也是可以偽裝成鳳凰,只可惜這只小麻雀一上了飛機,便戴著口罩呼呼大睡。
賀斳淵走到自己的位子,看見那位飛機還沒起飛就已經睡著的女子時,眼里閃過了一絲狐疑。
雖然有兩個月不見,她看起來也有些不同,臉上還掛了個大大的口罩,但他依舊認出是陶琍瓊。
坐人她身邊的空位,看了眼她手上的資料夾,上頭寫著她任職的公司名稱,再望一眼她疲憊的容顏,不難猜出她是去洽公。
從香港飛回台灣的旅程中,陶琍瓊一直睡著,直到飛機落地才醒過來。
她看了下窗外,確定飛機的確已經著地,才匆匆的起身,跟在賀斳淵身後走出機艙。
除了隨身的背包加上一個公事包外,她並沒有多余的行李,一向要大排長龍的入境隊伍因為傳染病影響,人潮不如以往那麼多,快速的通關,她心里只想趕快找個地方吃頓飯,她可是餓壞了。
走在她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使得一路低著頭走的她差點撞上。
「陶小姐。」
听見有人喚她,陶琍瓊抬起頭,對上了一雙似曾相識的眸子。
「需要我載你一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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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斳淵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提出這項建議,原本他只是想載她回家,沒想到他卻開口約她一起吃飯。當她真的坐在他眼前吃著小籠包時,他卻為了自己的反常而有些食不下咽。
「你不吃嗎?」陶琍瓊望著他那寵還沒動過的小籠包問道。
「我吃飽了。」
「你可以多吃點,這一餐我請客。其實除了那個月比較難過外,平常我們的生活還遇得去。對了,謝謝你提供我弟獎助金,還好你在支票上寫的是我的名字,所以即使支票被我媽拿走也沒有用,要不然就對你無法交代了。」
陶琍瓊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就像是在講述一件平凡無奇的事一樣。
「支票被你母親拿走?」
「是啊,要是那天我沒有昏倒,就可以趕在三點半前去銀行,把支票軋進去的。」她在意的是那天她昏倒的事。「我把支票放在身上,哪知道我媽趁我昏睡時,從我身上模走了。」
「她為什麼要那麼多錢?」
「听說是哪家廟要擴建,所以她又要去捐柱子,求個心安吧。」
「只是為了求心安?」
「事實上我無法為她找太多借口,求心安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人求心安的方式有很多種,有的人以為用金錢去證明自己的虔誠就可以獲得回報,其實說穿了只是一種‘交易’,而我母親喜歡和神明做交易。」
「你的意思是……她把錢全拿去捐掉嗎?」
陶琍瓊聳聳肩,「是啊,上回是為了修墳,這次是為了蓋廟。」
「听起來你母親是個很迷信的人。」
「應該說是種心理疾病吧。」陶琍瓊抬頭望他一眼,她的眼神很平靜,眼里沒有什麼對他欣賞或是不欣賞,只是望著他,單純的望著,沒有任何的情緒。「你是醫生,或許可以從醫學的角度來解釋這種行為。」
「你講話的方式和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很不一樣。」賀斳淵忍不住說道。
她分明就不像是個正經的人,所以當她說著正經的話時,他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會嗎?那我應該怎麼樣?」
「我也不確定……你真奇怪。」
「每個人都有獨特之處,我並不是最奇怪的一個。」陶琍瓊毫不矜持的吃著第二籠小籠包。
「不過你是胖了一些。」比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慘況,她現在看起來好多了,雖然還是很瘦,至少臉色好了許多。
「那時候我已經餓了好幾天。」陶琍瓊按著肚子說,「其實也不錯,算是個經驗,大多數的人不會有那種經驗,至少我想你應該就沒有那種餓肚子的經驗。」
這算不算是種輕蔑?賀斳淵望著她,突然覺得她很有趣。
「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可是我听出一些弦外之音。」這答案並不是他想到的那個。
她微微一笑,「我承認我將你歸類為餃著金湯匙出生的那種人。」
她的笑容令賀斳淵看得有些失神;即使她笑了,但看起來卻不是開心的。
「我說錯了嗎?」見他沒有反應,陶琍瓊斂起笑容問道。
「不,你沒有說錯。」他並不否認自己出身豪門。
「我並沒有惡意,我相信你一定也非常努力才有今日的成就。每個人的命運不同,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人出現。」陶琍瓊喃喃的說,發現自己多話了,只得低下頭玩著餐巾紙,直到听見賀斳淵說的話。
「是啊,這就是人生啊!」
她猛然抬起頭,眼神訝異的看著他。
賀斳淵笑了笑,「雖然沒有一模一樣的人,可是人們卻常用著相同的台詞,不是嗎?」
第三章
電影院里的人並不多,或許不是假日,加上疫情的影響,出門看電影的人跟著減少。
賀斳淵和陶琍瓊坐在後排的位子上,不時交頭接耳,並未認真的看電影。
陶琍瓊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和賀斳淵走進電影院?她在填飽了肚子,走出餐廳時,抬頭看見了電影招牌,想起已經有好幾年不曾看過電影,就在她失神的望著電影招牌時,他正好問了一聲︰「你想看電影嗎?」下一刻鐘她已經捧著一大堆他買的零食,跟著他走進電影院。
只是陶琍瓊忽略了賀斬淵在她呆望著電影招牌時,仔細打量她的目光。
他們找到位子坐下後,一面吃著零食,一面聊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話題很容易接續,可能是因為賀斳淵的說話方式容易讓人接受,他總是一副很願意體會的模樣,就算看不出他是贊成還是反對,可是他的表情讓她願意繼續說下去。
「所以呢?你覺得求神拜佛是沒有用的?」賀斳淵對于她母親的瘋狂膜拜行徑有著很多疑問。
「有用的話我早就中了彩券,要不然也已經嫁給什麼奇怪的富商了,還輪得到你來贊助願宏念書嗎?」
「你真的想過會嫁給什麼奇怪的富商嗎?」
「我只是打個比方。」陶琍瓊抓了把爆米花塞進嘴里,嚼了嚼又道︰「不過報紙上常報導一些女藝人嫁給怪怪的富商,有些人就是有那種命。」
「你覺得你也有機會?」
「只要是人都有機會吧,不只是女人,就算男人也有可能啊,富商也有同性戀的。」
「你要真想成為富商夫人,還需要經過改造。」賀斳淵仔細打量著她,「不過我必須承認,今天你跟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不太一樣。」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是例外。」全是為了開會,她才穿成這副淑女樣。
「我覺得你這樣很不錯,很適合你。」至少她看起來不再像是滑板妹,而他願意和看起來溫柔典雅的她一起吃飯、看電影。
「真可惜,這是唯一的一套。」她臉上一點也沒有惋惜的神情。
「可以再買吧?不過是幾件衣服。」
「衣服的確可以再買,但我想我遇不到那種願意為了他而改變自己的對象。再說我只是隨口說說,並不代表我真想改造自己,然後吸引富家子弟過富裕生活。有得必有失,我並不想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現在的一切對你來說已經夠了?」
「當然不夠,我擔心存款會再度消失,擔心我藏在床底下的鈔票會不翼而飛,煩惱我媽又買了幾個靈骨塔等著我付帳,或是對著一堆捐獻感謝狀氣得想上吊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