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廂房時,已經五更天,天都快亮起了,不過廂房里的燭火仍然亮晃晃的。
舉步來到床前,床鋪上睡了位嬌人兒。
風露閉著雙目,只是她似乎睡得極不安穩,不斷地輾轉反側,而且還緊抓住被角用力咬著,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在啃噬敵人似的。
是誰讓她這般不開心,甚至于連在睡夢里都惱到要咬人?
是他吧。
風露,她膽子忒大,為了替唐慈打抱不平,一徑地認定他是魔頭,並且沒有任何懼怕地與他作對,絲毫不擔心他輕輕易易就可以奪取她的性命。
她的性格與他母親簡直是一個模樣。
正直、單純、沒心眼,不過也沖動。
多年前,他母親的坦率性格深受皇帝的喜愛,她因而受寵十年,相對地,也成為了其他妃嬪的眼中釘。
不善斗爭的娘親果然抵擋不住深宮後妃們的陰謀詭計,心思良善、不願計較的單純性格成了其他妃嬪迫害她的利器。終于,她漸漸被皇帝疏離了。慶幸的是,父皇曾經對她愛入骨髓,以至于後來即便被冷落,但直到生病離世,她並沒有受到性命上的危害又或是禍延至他,因此他才依然擁有王爺的身分。
只是,在他親眼見證以及親身經歷了最黑暗及最殘酷的宮闈爭斗後,他徹底明白到掌權的好處。
當好人沒有用處,當好人只會被欺凌,尤其成為刀下魚肉後,只能任人宰割。
反倒是當大魔頭有趣多了。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命令一下,莫敢不從。
然而,他又該如何取得呼風喚雨的權勢呢?
他既然被生成皇子,那登上帝位,至高無上的權力自然就到手了。
他的計劃沒有人可以破壞。
所以,他是不是應該要殺掉眼前這個麻煩呢?這個名叫風露的女子擺明了要來揭發他的真面目,要來破壞他坐上太子寶座……
他深眸瞇起。
「唔……」風露忽然悶哼了聲,迷蒙中感覺到有兩簇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瞧,且盯到她頭好痛。翻個身,身子好僵硬、好難受。「……嗯……」腦子慢慢憶起管家要她替唐井遙暖床的命令,她做了,鑽進被窩里一直等候唐井遙回房,只是他一直沒有現身,所以她暖著暖著,就暖到睡著了。
「呵……」打了個小呵欠,睜開雙眼。「嗄?!」呆住。
唐井遙的眸光正盯住她,尖銳又寒冷。
她無法回神,傻呼呼地回望。
唐井遙的視線移到她的頸項處,如果他用力掐住,她就死定了!
殺她易如反掌,尤其在知曉她是要來壞他大事的。只是,他怎麼還不動手?
「你……你怎麼出去這麼久?天都快亮了。」終于,風露回過神,開了口。
自從將彼此的心思給模透以後,她壓根兒不把他當成王爺看待,口氣也挺隨便的。
「沒看見我覺得難受了?」他嘲諷道。但,也就因為她這份直率搗亂了他的心。她不理會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行為舉止失禮又放肆,卻讓他下不了手。
她再度挑釁回道︰「是挺難受的,沒能親眼見證你做壞事,我當然很失望。」
「我做壞事?」
「不是嗎?你偷偷地離開客棧,不敢讓我跟隨,肯定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害怕被我瞧見!」
她的斥責一句接一句,他卻無法生氣,只是覺得胸臆窒悶。「可笑,讓妳瞧見我使壞又何妨?我會害怕嗎?又或者妳以為可以改變我的決定?」
「我是不能。」她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懊惱。「所以我不甘心呀!沒能揭發你的惡行是我今生的最痛,就算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妳就那麼想死?」她臉上布滿著詛咒他垮台的憤恨,這樣的敵人豈能繼續留她性命?
他只要心一橫,她非死不可。
可……
他卻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
為什麼呢?
風露突然縮了縮身子,覺得唐井遙變得好恐怖。他在算計什麼?俊美的臉容在搖晃的燭火下不斷不斷地散發出一股陰沈的味道,尤其那對詭異的眸子,還流轉出嗜血的寒芒。
心一凜,顫聲問著︰「你決定要動手殺我了?」終究,她還是逃不出他的魔爪。
「是啊,是到了該動手的時候了,我怎麼還能猶豫呢?妳是那樣地痛恨我,而且想揭發我……」雙眼凝冰。再不殺她,他當真會被她給控制住。
「呃!」風露雙目爆瞠,他修長的手指正朝著她縴細的頸項伸了過來。「你真要掐死我?」
厲眼殺氣四射。
上一回就該直截了當地取她性命的,可他心軟了,雖說饒她性命的借口是要她當誘餌,但捫心自問,真是因為這理由而放過她的嗎?
是嗎?
他臉色更加陰寒。
風露嚇白了嬌容。
「啊!」風露驚叫,他的手指踫上了她的──
唇?!
「嗄!」她呼息窒住,呆滯好久,好半天後她才期期艾艾地問著他︰「你……你不是要掐死我嗎?怎麼在模、模我的唇……」
他凝視她,邪魅的唇瓣張開,陰涼地說道︰「因為我想要……要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凌遲妳……」
「嚇!」她大驚,下意識想逃離,總不能「躺以待斃」吧?
「想逃?」她螓首才動,下顎立即被他給扣住。
臉蛋再也無法轉動了,只剩下小嘴兒可以大吼大叫。「放手、快放手!你這壞人、混帳!放開我啦!倘若我今天有命可以逃出,我一定會跑到大街上嚷嚷你的真德行,我要教你身敗名裂!你真是壞透了、壞透了──」她不斷扭首,卻是逃不出他的箝制。
「妳就是非要與我為敵。」他听著她的威嚇,俊美的容顏俯向她,而且愈來愈靠近。
「當、當然要與你為敵!」她繼續叫囂道︰「我一定要揭發你,我一定會跟世間人控訴你的罪行!如果你不想自己的真面目被傳揚出去,那就殺死我,殺死我吧!」
黑瞳變得陰狠冷絕。
風露知道自己即將死去了。
「嚇!」
倏地,唐井遙的唇舌忽然蓋住她的櫻唇,並且強勢而纏綿地狂吻著她。
她傻住!怎麼、怎麼……她怎麼又被他親吻住了?她的唇舌被他的唇舌給緊緊糾纏著,他又逗弄著她的唇舌,蠻橫地輾轉吮吻,強硬到讓她想張口吸氣都無法如願。
他的吻就像是要吞噬掉她的性命般,是那麼的強、那麼的烈。
她開始掙扎。
他卻瘋了似地強硬扣住她。
她吸不到氣,覺得自己快要死去了,要被他吻死了。她吸不到氣,她要死去了……
就在風露覺得自己即將斷氣之際,他蠻橫的唇瓣忽然移開,她總算在斷氣前找到活命的泉源。
「呼呼呼……」臉色又青又白,她喘息著,額上不斷冒出一顆又一顆的汗珠,全身發涼。好可怕、好可怕,瀕死的感覺真的好可怕。
唐井遙看見她狼狽的模樣,忽然大笑出聲。
「你、你還笑得出來?」她不敢相信地瞪大杏眸。
「真有趣,好笑極了……妳驚懼的模樣真是可愛啊!」他可樂得很。
風露從驚懼轉為氣惱。「你把我當玩物?」
「妳是玩物啊!而且非常好玩,好玩到讓我舍不得殺死妳。」他一字一字說道,只是原本的笑語卻愈來愈冷然,最後甚至是從齒縫間迸出話來!
他對自己無法痛下殺手既是不解,又是懊惱。
上回也是,這回再犯。每每要殺她,最後卻是噙住她的櫻唇,想與她纏綿。
這女子總是能夠改變他的決定。
總能……
「大魔頭!」風露恨恨地罵道,對他的作為氣憤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