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我是說我是你的命根子,你很疼我,會跟我站在同一陣線的,對不對?’她難得像個小女孩似的,走過去對母親撒嬌。
朱青嵐望著女兒詭異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來。‘怎麼啦?你又跟少爺鬧別扭了?’
一猜即中!
那好,她就趁此機會追問一個老掉牙的問題。
‘娘親,有件事我一直百思不解,為什麼我們非得賴在司徒家不可?’去外頭找工作並不難。
‘我說過我想看麻雀變鳳凰的故事。’朱青嵐拍拍她的小臉蛋,再度給她明確的答案。
昏倒。
‘那種故事是虛構的,怎麼可以當真呢?而且就算確有其事,也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啦!’她再也忍不住地開始數落司徒墨。‘司徒老大一天到晚扯我後腿,我跟他不對盤,我都快恨死他了,怎麼可能跟他共度一生?’
‘少爺是怎麼扯你後腿的?’
‘破壞。’想起來就生氣,她恨恨地踢了踢桌腳。‘他故意破壞我跟男朋友約會的美麗時光。’
‘男朋友?’朱青嵐移駕到客廳坐下,拿出毛線球,細心地鉤起圍巾來。‘你這次又交了哪一款的虛擬人物來著?’
‘他是活人,才不是什麼虛擬人物。’娘親怎麼老用這種奇怪的比喻在討論她的男朋友?
‘我知道他是活人,可是男朋友這身分卻是虛擬的。’她暫停鉤針,開始細數女兒曾經宣布過的男朋友類型。‘你曾經把小太保當成男朋友、也交過公子哥兒,還有同班同學……只不過你們的戀情通常都維持不長久,短則十天,長則兩個半月。」
‘劉似風是念研究所的學生,品性很不錯,我覺得他是好人,我已經跟他交往三個月了。’她獻寶似地公布兩人交往的時間長度,也為打破時間魔咒而開懷著。‘我跟劉似風維持三個月了喲!’
‘對方姓劉?’朱青嵐溫柔的聲音突然沉下。
‘他叫劉似風。’她開心地介紹。
‘放棄吧,劉先生不是你的歸宿。’朱青嵐突然強硬地做下注解。收針,重新檢查圍巾可有漏針。
‘娘親……’
‘不許愛上劉似風。’她再道。交往三個月時間,夠久了,該分手。
‘為什麼?’
‘你只能嫁給姓司徒的男子。’平淡的語氣下有著十分強硬的堅持。
‘娘親比我瘋狂耶!’她忍不住本噥起來。她一直覺得娘親掉進童話故事里,還抽身不得。‘你為了讓女兒飛上枝頭當鳳凰,故意賴在司徒家不走,但娘親可有想過這會不會只是你自己在一頭熱,對方……也就是司徒墨,他願意委屈自己娶我嗎?’
‘薇光,會有結論的。’朱青嵐的表情依然堅毅無比。
沒轍了。朱薇光翻了翻白眼,但為了母女之間的和諧,她暫時不跟娘親直接杠上,反正主角是她,她若私下唱反調,娘親也沒有辦法。
‘娘親鉤圍巾給誰?’她轉移話題,再說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娘親設計的圍巾式樣與顏色很適合男士,可是娘親並沒有認識什麼男人呀!
‘我沒要送人。’她把圍巾折好,收進袋子里。
‘不送人?那鉤來做什麼?’看著娘親小心翼翼地收好,隱約中總覺得母親好像有著秘密似的。不過,因為娘親從來沒有露出過破綻,她這做女兒的也找不到線索可以追問,也因此她總當是自己太多心。
‘我鉤來打發時間。’朱青嵐輕描淡寫地道。
‘反正不是送給我那個無緣的老爹啦!’她出生未久,父親就病筆,她對父親的印象只來自幾張照片,雖然很模糊,但對他的感覺還不錯。
‘是啊,你爸跟我們母女倆沒緣分。’對于他……她只有感謝。‘好啦,好日子不談傷感事。’
「今天才不是好日子呢!’她對司徒墨的余恨仍未消褪哩。‘娘親,你曉不曉得司徒墨的弱點?’娘親可是從小看司徒墨長大的,應該知道很多關于他的秘密。
‘知道。’
她大喜。
‘他有什麼弱點?你快告訴我,快一點。’娘親真好,總算願意泄漏司徒墨的秘密嘍!嘿嘿,一旦掌握住他的弱點,她就要好好地攻擊他,以報這二十年來的老鼠冤。‘他的弱點是什麼?快說。’
‘你。’朱青嵐天外飛來一句。
‘啥?我?’她傻住。
‘少爺的弱點就是你,你若想惡整他,就先拿自己開刀。’
什麼意思啊?她一頭霧水。
‘不懂嗎?’這孩子的行為舉止不僅像個男孩子,連心思也跟著變得粗線條。
‘不懂我也沒辦法,這種事情要你自個兒去領會,娘親幫不上忙。’她起身,拿著圍巾走進臥房。‘我有點累,先去睡了。’
她怔怔地發著呆,很認真地思索著娘親的建議……但直到天明,依然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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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墨的弱點是她?要惡整他得先拿自己開刀?
哇,誰來為她解謎,誰來告訴她要怎麼拿自己來開刀?
朱薇光走在寬敞的庭園里,一臉的沮喪。正想出門找人訴苦去,但走過白石道上時,聞到了芬芳的花草樹葉味,忍不住又想對司徒家聘請的園藝師傅致上最敬禮。他們把廣闊的庭園整理得干干淨淨,而且樹木花草也都栽植得錯落有致,讓司徒豪邸顯得更加的繽紛與舒服,好厲害的。
她滿肚子的沮喪與怒氣在經過曲徑後,竟然消減了些。她真該去向總管家報告,讓司徒老大為這幾位園藝師傅加薪。就因為他們的緣故,司徒墨有了逃過一劫的運氣。
朱薇光才想著,忽然听見鋼琴的旋律聲。
她頓時停住。
清脆的鋼琴曲宛若急湍般地穿進她的耳膜,回繞之後又直搗她腦間,讓她的心魂強烈地波動起來!
好……好熟悉的鋼琴曲!久違的曲調,她好久好久不曾听見過了,怎麼……
她急急往琴室方向走去。
旋律忽然來了個大轉變,曲調變得幽幽渺渺,那黏稠的旋律宛如絲般地一縷縷漫放出去,纏人魂魄。果然,她的腳步被纏結在琴室門口。
朱薇光靜靜望著坐在鋼琴前的司徒墨,看著他修長十指在黑白鍵上飛舞著。窗口投入金黃色的日光,罩在他的身上,將他圈成金色剪影,看起來是那樣的尊貴且不可侵犯。
好多年不曾見過司徒墨彈鋼琴,但他的琴技依然精湛且吸引人。
她也像以往一樣,總被吸引而至,並且听痴了。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帶給她預料之外的‘驚喜’,她明明是來找他算帳的,但在此時此刻,在她熟悉的氣氛之下,她終于忘了生氣。
緊握的粉拳慢慢松開來,打算狠狠揍他一拳的念頭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最愛看他彈琴的身影了,她忍不住悄步走到他的身後去。
她靜靜端詳那十根手指在琴鍵上跳舞的美麗模樣,而不斷流泄出來的音符則在她腦中回繞回繞……
他跟她認識好久好久了,久到她長記憶以來就有他的存在,他們的關系說好听些是青梅竹馬,然而真正的答案卻是糾纏不清的冤家。
相識了二十年,她與他總是在吵吵鬧鬧中度過。其實,他是縱容她的,不管她如何地與他作對,他還是沒有掐死她。依他性格,不該如此,雖然他總說是看在娘親的面子上才放她一馬。
想來也真有趣……即便她在司徒家的生活是怒過于喜,但也不容否認,司徒墨有時候也會帶給她意外的驚喜!
像這首他自創的鋼琴曲,只有她有資格聆听。為什麼她敢這樣篤定?因為這首曲子是她十歲時,他親自譜曲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他在生日卡片上還慎重注明,他只會為她彈奏,也只會演奏給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