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岩,向來陰邪的面孔不再具有任何的威嚇性,收斂邪氣後的年輕臉孔顯得是那般的怡然且……可親。
他正蹲在一支毛色黑亮的大狼犬面前,不斷撫著它的脖子,逗弄著它玩,而那支威猛無比的高大狼犬則溫馴地趴在他跟前,靜靜聆听他說話。
她該不是眼花了吧,抑或是根本沒睡醒,這才會瞧見這不可思議的景象。一向剛愎自負的狂人也有軟弱的時候,和尋常人一樣,需要抒解胸中抑郁——別怪她,是很難想像孤星也需要有人相伴,而且他所選擇的傾吐對象還不是周遭的朋友或部屬,是一支不會回話的動物。該說是他保護得密實,還是︰他根本不信人心?
兩種疑惑,卻同時牽扯起一股悲哀之情,為他。
意菲就這麼呆望著那張卸下面具後所呈現的真實面容
虛恍地,她漸漸抗拒不了那張俊美臉龐所逸散出的特殊魔力。
心,不僅開始微微掀動著……
而且會痛!
不暇思索地就伸手想推開門,想去撫慰他——後頭突然有支大掌搭住她的肩。
意菲一驚!
「噓!」況杰快一步摀住她的唇,阻止她出聲驚擾到里頭的人。
是況杰,意菲吊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來。況杰又比了比離開的手勢,她點頭示意後隨即跟著他走向回廊的另一端。
「剛才嚇著你了。」來到屬于他的辦公室,況杰一邊倒水,一邊道著歉。「情非得已,請你見諒。」
她明瞭,也沒心思去計較,好奇的是他怎麼會主動找她?記得他可是魔岩最倚重的心月復,她剛踏進麒麟基地時,況杰總是小心翼翼地防衛著她。
「突然間找我來,有事?」這情景擺明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況杰沒答腔,只用一對異常炯亮的目光探望她,彷佛在尋找什麼,又在確定什麼一樣。
這麼詭異的打量,讓人很不舒服。
「你——」意菲才要問,況杰又搶了先。
「三少爺剛才在指揮室里頭的情況,你都瞧見了吧!」那一對探索的眸光不曾稍減半分,反而瞧得更仔細,不願疏漏掉一分一毫。「告訴我,你看了之後有什麼感覺?」口吻略顯激動。
「感覺?」意菲一怔,不懂這唐突的問話代表什麼涵義。
況杰很快又自答道︰「我想你一定不敢相信,剛才在指揮室里頭的是魔岩,你印象中的毒辣惡魔。」
翦水雙瞳翕了翕,她反問,不再處于被動狀態。
「你倒像是習慣了一般。」這男人有什麼企圖。
況杰咬著下唇,食指不自覺的輕敵桌面,泄漏出看似從容的表相下其實也是緊張的。
餅了半天他才道︰「我跟隨他二十七年,幾乎從他出生那一刻起就隨侍左右,至少是比你們了解一些。」濃黑的眼睜閃爍著焦躁,又見他深吸幾口氣後,才壯士斷腕般地決定再開口。「這是他的習慣,但他自己卻不自覺,總在相隔一段時間,他心里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時,他就會找紫旋傾吐煩郁,恢復自我。」
「恢復自我?」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殘酷而沒有理性,魔岩當然也不例外。」
他話中有話——意菲感覺到了。
況杰回視她絕塵的美貌,雖然這女人外表看似荏弱,但自然流瀉出的慧黠與剛毅絕對屬于巾幗之輩。
「你想不想知道這其中內情。」而他正打算藉助她的智慧。
「你特地把我找來這里,不就已經打定主意告訴我 內情 。」
況杰機賞一笑。「沒錯,而且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這我不敢保證。」她不會讓人利用。「端看你所說的內容究竟是什麼。」
深沉的眼思考了一會兒,極端的矛盾在他心中拉鋸,終究,他還是決定放手一博。
事到如今,險棋不出,其結果將是同歸于盡的毀滅。既明白嚴重性,他也不得不听令行事。
「魔岩的父親是莫雲親王。」況杰一出聲就是勢力萬鈞的沖擊。
「你說什麼?」意菲彈起來,震驚無比。
「魔岩是莫雲親王的兒子。」
「胡說!不準你危言聳听,侮辱先人,莫雲親王早在二十七年前的一場車禍中過世了。」她不能接受,更是忿恨,況杰所謂的內情竟是拿已過往的親王作文章,不可原諒。
「他是仙逝了。」
意菲冷聲。「那麼魔岩又怎麼會是親王的兒子?」
況杰臉色不變,態度變得更慎嚴。「記得親王的未婚妻,希薇小姐嗎?」
希薇小姐?
聞言,心髒惶惶不安的直跳,胸臆突然不斷涌起逃避的念頭,但雙腳卻好像生了根似地,教她動彈不得。
「希薇王妃她……她不也隨同莫雲親王在那場車禍中喪生了。」她是不是也神智不清了,竟會受到況杰的煽動,忐忑不安了起來……不!
「那具女尸不是希薇小姐。」況杰直直勾視她,態度決然。
「怎麼可能。」她再次驚駭的退了好幾步。
「的確不是。」不容置噪的口吻再出。
懊相信嗎?不!別忘了眼前的男人是敵對的一方,這一連串的鬼話極其可能是為了動搖她的信念而胡亂編出來的,也許她的叔叔正是受騙于這一番鬼話,這才會變節投降,這麼說來況杰有意把同樣的伎倆應用在她身上。
「我沒有騙你,那具女尸是中途上車的替死鬼。」看透了她的質疑,因為當初把真相告訴巴胥等一干人時,他的反應都是一樣的,但他不在乎再費一次口舌,以真相事實來說服她。
「不可能,所有的調查報告都記載的清楚詳細,那女子是希薇王妃,那場車禍更純粹是場意外。」雖然當時她尚未出生,對當年的意外情況並不知悉,但攸關皇室成員的生命問題,尤其是王儲這種重要人物,豈可草率結案了事。
「那是強力運作下的隱瞞。」況杰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反而更顯咄咄逼人。
「死的那名年輕女孩是希薇小姐的侍女,調查組員雖然心里有數,卻仍然隱瞞真相。會發生這種情況的原因很簡單,只因有人想一手遮天,成就自己的利益。雖然這些話听來很難相信,但我說的全部是事實。」
意菲清澄的雙眼還是凝滿不信,她不受煽動。
「那場車禍百分之百是出于一項預謀。」況杰再擊重話。
「不可能。」
「而且這場慘禍的主使人正是戴克上皇。」
「住口!」他愈說愈過分。「你沒有證據就把一切責任推到一個老人家身上,未免太不厚道。」
他冷笑。「證據當然有,但需要看嗎?當莫雲親王不幸身死後,是誰大搖大擺坐上伊斯利國君的位置——戴克上皇,這已足夠證明。」
「不成理由。」她反駁。「兄歿弟承是伊斯利固有的傳統,僅憑這條牽強的理由就把人定罪,只會暴露你的居心不良。」
況杰鎮定依舊。「乍听下言之有理,但你有沒有退一步想過,莫雲親王正值壯年,若非有意外發生,誰能讓他喪命。」
「你強辯奪理。」
況杰繼續故我地說道︰「更可恨的還在後頭,當戴克上皇知道希薇小姐幸存未死,而且月復中已懷有莫雲親王的孩子後,不但不放過她,更下令全力追殺,希薇小姐在敵人層層環伺下求取生機,好幾回大難不死,又幸虧莫雲親王身邊的幾名忠心之士傾心相助,幾次化險為夷,但,王妃仍然在生下少爺的三年後,撒手而去。」
意菲緘默立站著,芙蓉面不露半點波瀾痕跡。
「躲躲藏藏的日子又經過五年光陰,在這五年中,我們幾個死忠之士護著小主人,在數十個國家中躲藏,為避免被發現行蹤,總是停留幾個月時間,就得換地方居住。在這段月子里我們嘗盡人情冷暖、步步驚魂的生活。」他望著她。「你以為這種生活對一個孩子會造成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