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答話,雕塑般的面容冷漠睨視她。
"你生氣啦?"她半垂扇葉般的睫毛,幽幽道著。"對不住,我不該多話的,展哥哥。"
展哥哥?他一陣心悸,眉心全糾結在一起。"誰許你這麼喊我。"任小賊恣敢膽大直喚他的姓,這等于是沒辱。
"你不姓展嗎?"她反問,堵得他啞口無言。劍眉倏地蹙起,他陰惻惻地睇著她,這小妮子是在故意尋我開心?如果她以為眼前站著的,還是十年前那個調皮活潑的展斜陽,那麼她就得為這項錯誤的評估付出慘痛代價。
"清月閣就在前方不遠處,只消半個時辰就可以見到了。"他古怪地把話題轉移。
"真好廠任薰衣歡呼一聲。原本因凍寒而顯得不堪的身子不知打哪來的力量,使得她動作又快了起來,一蹬向前,抓起他的大掌。
"別踫我!"他甩開那柔滑無骨的觸感。
"走吧!"她不以為意,櫻唇淺淺一勾,繾綣風情霎時間流蕩四逸。
面對這張眩目至極的姿容,無心瞬間起了股恍惚。不!不可。一道強烈警告乍起,他該在初見她之時,毫不猶豫地取走她的性命,不應該讓她苟活至今,更不應該讓她伴隨身側……
可是,這小妮子又掌握著任九天的行蹤,若在此時就殺了她……
"展哥哥,在想什麼——啊!"任薰衣話還沒完,就讓一道掌氣給封了口,身子也順道進飛了出去,重重跌在雪堆上。
"你……好疼。"無心睨視著她,冷冽冽地,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情露出。
"這是警告你,除非我的準許,你最好別擅作主張,反客為主。否則同樣的事件會再發生。"
"知道了……"她忍痛爬起,余悸未平。
天呀,這人委實陰毒得可怕。不該的,除了那張臉孔外,其他一切怎和她所想像的完全不同。記得畫像上,那位俊美討喜的男孩是靈黠得令人傾心,展斜陽該是容易親近、相處的,不是嗎?
"還不走?"拒人的冷漠又撂下,她咬咬下唇,撐起疲憊的身子,默默跟在他的身後走。
雪花飄落,森冷的寒意自腳底婉蜒而上,霸佔住她的身子。不過幸好,清月閣已在前方向兩人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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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出現,就為清月閣的滿堂食客掀起驚嘆!天,怎會有如此傾國的豐姿?雖時局紊亂,百姓生活清苦,但這處位于道路要中絕佳地點的清月閣生意倒是非常興隆,即使勢利得.
這清月間的店小二還算眼尖,眼前這對男女的衣著雖然相當平常,但舉手投足間所散發的貴氣,絕是屬于富家千金少爺的風範。選了個靠窗的位置,無心放下手中的赤焰回劍也示意任薰衣坐下。
"兩位想用點什麼?"店小二的眼只顧偷瞄天仙似的美人,以至完全無睹桌面上那把沁出陰寒的鬼劍。無心冷漠漠地要了兩樣菜色,及一壺溫熱的酒。
"大爺,這不夠用吧,還有一位……一位姑娘呢!"
"我沒吩咐她的。"
"啥……沒……"愣愣地,他傻傻地推演他的話。喔,難不成是銀兩不夠?他方才看走了跟。
"不然由我招待好了。"店小二難得的善心大發,美人似乎餓得臉色發青了。"姑娘,外頭天冷,看你一身單薄,想必很難受吧,來,我手上這壺可是上好凍頂烏龍,嘗嘗味、順便暖暖身。"
"多事。"一枝竹筷射翻了杯子,順道也削掉了店小二掌背上的一塊肉,頓時噴飛的血花痛得店小二倒地哀嚎,疼叫不休,也當場嚇得五六十雙眼珠子趕緊掉離視線,不敢繼續投注在仙女身上。
"痛……痛死我了……""把我吩咐的東西送上來。"他完全無視于他的慘叫不休。
"是……是……"保命要緊,店小二抱著血淋淋的手掌跌跌撞撞沖進內堂,清月閣的掌櫃見狀後也趕快端上他所點用的萊色,這種身手,是他所惹不起的江湖人物啊,而桌上那把還未出鞘的劍,想必也是可以殺人的利器。饅頭、小菜、一壺酒,立即呈上桌後,掌櫃飛也似地掉頭就走。
"等等!"一股寒栗襲上掌櫃的背脊,他方才可沒用眼神或言語去褻瀆那位姑娘。
"大……大爺……您……您……"他臉色鐵青,驚懼的顫抖從腳底直抽上來。
"準備一間上好廂房。"無心淡淡交代。
"上房……是、是。"喘了一口大氣,他連忙領命去辦。
看他宛若見鬼似地嚇得逃竄遠離,任薰衣即使額際疼痛不堪,也不禁抿唇一笑。真好,身邊有個可以下人的男人當護衛。她當然明白自己的美;只不過無心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心思古靈精怪的仇人之女,現在是把他當作護衛看待。饅頭味好香,她肚子好餓,只得用企盼的大眼望昔熱騰騰的食物。
"展哥哥,你好威風,瞧瞧,大伙兒全都崇拜地望菁你呢!"任薰衣妙眸一轉,故意轉移他的注意力,趁此,她偷偷地搶過一個饅頭,冷不防地兀快往小嘴兒送去——
眼一晃,芳香四溢的白色饅頭瞬間從她手中消失,落人她的主宰手上,沾都沒沽到。展斜陽囂張地睨視著她,嘲弄地在她面前晃動香噴噴的白色饅頭。"想要,拿任九天的行蹤來換。"
她的眼眸死盯著饅頭發愣,小嘴卻回道︰"不,時•機還未成熟。"很好。"他低沉地詭笑。"那我就等你所謂的時機成熟,再賜你一餐,只不過期望到那時候,你還沒餓死。一日找不到任九天,你就得自承後果。"這男人真夠狠絕毒辣,既不給她衣裳保暖又不給她食物吃飽,想逼迫她因為受不住這折磨而泄漏她爹爹的行蹤。只可惜,他忘了算計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耐力。
任薰衣就呆呆地看著盤上的食物一點不留的完全消失,頭昏眼花地抿了抿愈來愈燥的蒼白嘴唇,向來無堅不摧的可憐扮相在這個展斜陽面前似乎不管用了,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打梆子聲音傳來,初更了,夜色墨透了天地穹蒼,姣潔月兔也攀上昏黃,清月閣因晚膳時辰的到來而人往更密.整座客棧高堂滿座地,惟一不同的,是無心換了個位置角度,不知他是有心地想截斷新客們對任薰衣的愛慕眼光,抑或是又有新的計劃要施展。
桌面上的空盤早已撤下,重新布上了配酒的小菜,這夜。無心自顧自地啜飲美食,完全不理饑腸轆轆的她。好餓!
"還有個辦法。"無心不知是另懷詭計,抑或舍不得她的狼狽狀,貿然地朝著她道︰"找個人去傳話,讓任九天盡速前來清月閣。"
"我不會留下任何線索給你,死心吧!"她有氣無力地回復。"那你就繼續挨餓吧廣唉!她暗嘆一聲。就在這洶涌暗潮的時間里,清月閣倏然起了一陣騷動,一群官兵突然莫名地直闖客棧里頭,耀武揚威地召來掌櫃,謂之要捉拿欽犯。"官爺,您請。"什麼捉拿欽犯,這群人根本是來斂財的,但他一個升斗小民,為求平安在此地營生,這種無理的要求,除了配合外,哪敢干涉。
"喂,打哪來的?"官爺惡劣地挑了個人問話。"蘇州。""蘇州?怪了!你千里跋涉來到本地,是不是有所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