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應該怎麼懲治你?」他痛徹心肺地。
「父王的任何懲罰女兒都願意承受,絕無半點怨言,只是在臨死前冀望父王能听女兒一言,請您即刻上稟皇上,將蒙族退回北方吧,不要繼續留在中原與漢民征戰,平添殺戮,讓平民百姓得以平靜,女兒死而無憾。」
「你意思是要我大元朝廷舉白旗投降那群亂賊賤民!」他咬牙迸射。
「父王……」她還想說道。
「好了!你什麼話都不必再說了,你一個堂堂蒙古公主,居然自毀立場,委屈自己去將就一個叛國逆賊。老實說,我真的很想親眼見見此人,看看他到底有啥通天本事。」卓爾莫烈出乎意料地說出這段話來。
「父王想見幽絕??她大驚,懷疑著事有增蹺。
卓爾莫烈精光盡射,明了她心中所想。「擔心我加害于他!」
「我不明白父王為何要見他?」她小心翼翼地。
「跟他談談!」他依然沉靜。「談談你、談談他、談談局勢、談談他憑哪一點要我退回北方。這答案你滿意了吧。現就去修書告訴他,我要見他。」
「請容女兒考慮。」她不敢貿然應允,怕這其中別有洞天。
卓爾莫烈依舊氣定神閑。「時間、地點,我容他決定後再告訴我。而我也只帶三百人馬赴會。」他沉聲地一笑。「這樣的條件反而是他殺我的最好良機。」
「父王……」她心搖了。
「不答應也無妨,只不過兩軍將會廝殺到最後一兵一卒,方能罷休。」
她冷靜地思考著,這或許是和平談判解決目前戰亂的最佳機會,況且談判的掌控權是在白幽絕手中,憑他機智,理應有方法應付。「
「我讓你三天考慮,答應的話,立即修書給他。」
「卓爾莫烈的主意你真的也同意?不會吧?」孟懷一顆腦袋搖得比波浪鼓還夸張。「你豈能答應,我懷疑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但你也不能否認這的確是個解決兵刃相見的好辦法。」白幽絕一針見血地。
「就算是機會也不能冒險,卓爾莫烈那老狐狸壓根兒就存心不良,他肯定別有用心,再加上他的女兒秦忽蘭……天啊,顯而易見地是擺明要你命嘛!」為了說服白幽絕改變主意,孟懷不得不加油添醋一番。
「我信任她!」簡單四字說明他不會改變的決心。
「少主,求你清醒清醒。好吧,就這麼說吧,即使秦忽蘭不是個蛇歇美人,但她擁有蒙古公主的身分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你想想,會有胳膊往外彎的道理嗎?」見他仍是無動于衷,情急下,他開始口不擇言了。「你難道非得要命喪她手中才願意相信是不?」
「孟懷,注意你的措辭,我不想再听到相同的話。」他一臉沉硬。
「孟懷,你就別攔著幽絕。」一直反常不說話的白天鵬突然莫測高深地一笑。「我反倒以為幽絕可以考慮這樁談判主意。」
「主君!」孟懷訝異地張大嘴,怎麼連他都反常了?但白天鵬接下來的話卻也不得不讓孟懷認同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這是我們擊殺卓爾莫烈的最好機會……」
「我不會贊成的。」白幽絕立刻否決父親的詭計。「和平談判是避免殺伐的最佳良策,若能因此說動擁有百萬雄兵的卓爾莫烈退回北方,這無異是挽救了無數條因為沙場戰爭而必須付出的人命。」
「你的說法我當然同意,但反過來細思,若能就此擊斃這名碩果僅存的悍將,元廷就無棟梁了。」
「先讓我跟他談談再說。」白幽絕仍不改初衷。
白天鵬粗眉高高挑起,寒著臉揮了揮手。「算了!反正你可以作主了,我多說無用!」語畢後;束口不再言,卻鮮明的表明他甚多的不滿,尤其對他私放秦忽蘭之事,尤其耿耿于懷。
白幽絕豈會不知其父心中所思,只是某些事情他必須選擇固執。
「爹,孩兒會立即修書送遞漠北鎮王,約下時間與地點。但懇求您能稍安勿躁,千萬不可私自領兵圍殺卓爾莫烈,讓和談另生枝節。」
「我曉得!不到最後關頭,為父的自知分寸。」
「孩兒謝過。」
于是,在元順帝王至正二十七年三月初五,白幽絕率領著三百隨從與卓爾莫烈齊數等人,來到登州雲霞山峰峰坡上的一處平台上,為著和平談判而展開序幕。
勁風襲來,眾人的衣袂飄飄,在簡短的幾句客套寒暄後,雙方首腦首先入定位,其余隨從則壁壘分明地恭立于主子身後,極其有心的探查對方人馬是否有特異舉動。
白幽絕在坐定時,眼角余光已然將立于卓爾莫烈身後的秦忽蘭盡收眼底。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清爽的氣質和剔瑩的粉臉已然深植在其心中。
心有靈犀地……他似乎也感受到她正為能促成這場和平談判而深覺不負所托。
「傳言道︰白幽絕氣宇非凡,是為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也難怪你能領兵率將馳騁沙場上,戰無不勝、功無不克。」卓爾莫烈那張爬滿歲月痕跡的臉龐露出幾許復雜的贊許。
「王爺贊譽,幽絕愧不敢當。在下這次能戰勝貴軍,全然因為百姓同心一致所應得的成果。」他不卑不亢地回道。
「听你言下之意,是指我大元朝廷不得民心噗?」卓爾莫烈並未動怒,只是撫著三絡長須不動聲色地回問。
「時局為何演變至斯?王爺身為朝廷中人理當明白這其中道理,更該知曉幽絕絕非無的放矢。」
他沉吟了一會兒。「是!沒錯。你說得有道理。是不能全怪漢民作亂,我大元朝廷也難辭其咎,只是……」他沉穩的可怕。「身為臣民,理應上諫君王主動其改變作為,而非大不敬地領兵作亂,制造不安,增加黎民百姓苦楚,你說是也不是!」
「事可忍、孰不可忍。元帝昏庸無道眾所皆知,饒是身為元帝龐臣的王爺您也上諫無效不是嗎?」他一針見血地劈出,刺得卓爾莫烈臉色一僵。「元帝既已不具資格受萬民擁戴,就該知難而退,立即回歸北方,而不是為一己之私制造殺戮,導致生靈涂炭。」
卓爾莫烈不舒服地抿了抿嘴。「若是我不同意退回北方呢?」
「白幽絕會讓王爺沒有選擇的余地。」
仿佛被他的氣勢所懾,卓爾莫烈低喃道︰「難道說我大元朝氣數當真已盡!」
白幽絕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算是回答。
沉思良久,忽爾聞他嘆一聲。「也罷!我老了,英雄出少年,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該有自知之明。」他側首看著一臉安慰的女兒道︰「蘭兒,這次多虧你了。」
「女兒不敢居功,父王能及早回頭,實為萬民之幸。」她望著白幽絕輕笑。
「若不是你,父王就對無此機會與白公子相見一談,更不用說決定未來走向。」
放下心懸大石的秦忽蘭,一直為達其目的而歡欣不已,以至未能察覺其父的語焉不詳。
「父王……」她正欲再開口,卻被遠方一名神色倉皇的元兵給止了住。
「稟王爺……王爺……」
奔馳而來的元兵汗流滿面,急忙地奔到卓爾莫烈耳畔呼咕一番後,只見原本平靜無波的漠北鎮王臉色突然一僵,氣憤不已地拍案站起,直指白幽絕叫囂道︰「你這無恥之徒,背信無義,竟然領來三千兵馬在峰峰坡四周埋伏,想乘機偷襲我。」
「爹親?」白幽絕暗叫一聲不好;他不是在事前已交代父親千萬不可輕舉妄動,怎麼會在這種和平有望的緊要關頭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