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人馬」
他微微頜首。「傳令路鎮將軍,要他整隊之後繼續埋伏西陵崖,以逸待勞,我推測蒙都肯定不甘,將會繼續派遣兵將攻殺路將軍復仇。記住!同時傳令白沙將軍,要他待元軍通過西楓橋後,隨即從後追擊,在前後兩面夾攻下,蒙都至少損失半數兵將。」
「領令!」傳令士兵退出後,緊接著專門收集元軍動向情報的探子又傳來元軍將士的最新移動情況,白幽絕在一一仔細端詳情報後,馬上做下判斷。軍令就這麼一道一道地自主帥營內傳出,而勝利的消息也節節地自帳外一道一道地傳進白幽絕的耳朵里。
「渴了吧?喝杯茶潤潤喉。」趁著空檔,秦忽蘭倒來一杯茶水,嬌俏的容顏全是掩飾不住的蒼白與疲累。
白幽絕默默地注視著她,兩流深潭似的眸子若有所思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他在搜尋什麼?秦忽蘭心中當然有數,抑制不住心頭怒火,她冷冷說道︰「我的疲累是你那道荒唐的命令所造成的,請你別再把它轉折成是我見不得元軍被你給一一殲滅。」
「這麼敏感?」他閑閑地吸飲一口茶。
「是你的所作所為告訴我,你到現在仍然在懷疑我的身分。」自從他下令不許她離開他視線半步的限制後,這幾日來;她被強烈的駭怕感給緊緊纏繞住,不得寧心!除此之外;她更得和一股莫名的悸動相纏斗,無法安穩!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會有靜不下來的時候。
在白日,她尚可穩定那團紛紛擾擾的雜緒,但一到日頭下山,她就避無可避得面對了,但只要想到夜晚時分必須與他同處一室,全身寒毛就不禁戰怵豎起。從第一晚開始,屋內的蠟燭她不敢熄滅,一雙眼楮更是聚滿了戒備,她選擇了與他床鋪相隔最遙遠的角落做為立身之地,完全不許他靠近。但是好幾次,她耐不住沉沉的困意閉眼睡去時,在被噩夢驚醒後,一睜眼,白幽絕那對復雜的眸子必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有,她身上也必定會蓋著一件保暖的絨被。
不容否認,在四目交錯的那一瞬間,她無法控制心慌意亂的感覺、更無法克制身體直接反應出來的臉紅心跳。當她勉強撫平這不該有的激動情緒後,轉瞬間,死亡的陰影卻又立即取而代之地擄攫住了她……她突然畏怕白幽絕已經知曉她的身分,她甚至惶恐的認為白幽絕即將殘忍的折磨她,甚至就在下一刻,那尸首分離的慘況將成她最後的宿命。
就這麼樣的周而復始,她不安地過了好幾個無法安眠的夜。直到蒙都預備偷襲蘚水城的前夕,白幽絕這才又命令她必須與之同行出征。蕙質蘭心的秦忽蘭當然領會得到,這場戰役將可以決定她往後的命運……若她能繼續沉住氣,不對草率領兵來攻的蒙都施以任何的援手與幫助,白幽絕對她的懷疑必然降至最低,她打進白家軍核心的工作必會順手許多,只是……她真能眼見三十萬元軍被白幽絕全數殲滅卻置之不理嗎?
「最後的決戰開始了,你跟我來!」白幽絕不知何時從櫃中取出一件白色為底的斗篷,更是親自為她披掛上,這舉動把她從冥思中震醒過來,秦忽蘭被他的決定嚇得猛然釘住了步伐……
「你要帶我同赴戰場?」她睜大美眸,不可思議地問。天啊!這白幽絕在計劃些什麼?帶女子出征,前所未聞?
「有何不可?我軍與元軍的戰役雖然已近尾聲,不過苟延殘喘的元兵若是回頭奮力一搏,起死回生也不無可能,我從不輕視戰場上與我敵對的任何人。」
「那與我何干?」秦忽蘭冷眼瞧他。「我很清楚,你只是想試試看我的忍耐度究竟到哪里?你想知道我會不會按捺不住而挺身幫助元軍,對不對?」
「你會嗎?」他直截了當地問。反而駭得她無言以對!半晌後,他語重心長地對她輕訴著︰「我承認對你做不到完全的信任,但我也不是個冥頑不靈的人,此次帶你同行,有絕大部分因素是我相信你擁有極其聰敏的智慧……」他注意到了她曾微微一震。「而你所欠缺的只是實戰上的經驗,若能讓你親眼目睹敵我雙方所運用的兵法與陣式,等你融會貫通之後,我軍必能如虎添翼。」
「你這是諷刺我,還是真心看重我?」一絲甜甜的蜜意竟然劃過她的心頭。
「真心看重你!」他深透的眸子全是篤定。「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向來嗤之以鼻、也從不苟同。」
秦忽蘭一顆芳心因他的這番話更加撼動了!她本就深切的明白,若不是她得天獨厚生長于權貴之家,讀書寫字對她而言永遠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幻夢。一般百姓豈會容許女子求取太多學問、又有誰會重視女子意見,而他;竟然極其有心地想提位她共處于平等地位……
「還是不願意去嗎?」白幽絕淡淡一問,卻是絕對的權威。
「我想我似乎沒有說不的權利!」他的詢問向來霸氣主導,她早就習以為常。
白幽絕極其自然地執起她的手,邁出營帳外,扶她上了坐騎後,自己則另行跨上屬于自己的愛駒「夢影」鞍上,後頭跟著侍衛十三騎,向著火紅日頭冉升處,奔馳前進。
戰馬奔騰,弓弦咻咻!兩軍對陣所發出來的霹靂響聲撼得人心浮動……
兩騎十三衛站在突出的山頭處,向下俯望這一場已近尾聲的戰事,看來勝負已然分曉了!
「元軍這回的如意算盤算是撥錯了!」白幽絕像在自喃,又像是在說給身旁的秦忽蘭听。
的確,就算是神仙降臨,也無法變出起死回生的妙法了!這結果竟比她所預估的更為慘重。白幽絕的計策成功地誘使個性稍嫌莽撞的蒙都一頭栽進,完全沒有抽身的機會,這場戰果元軍算是一敗涂地了。
「奴婢恭喜少主大獲全勝!」秦忽蘭壓抑著不讓自己露出異樣之色。蒙都的敗戰既已成事實,放眼將來才是她該做的事。
白幽絕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在微頜首示意下,兩騎十三衛一夾馬肚,沿著山徑,往山腳下與白軍將領會合去。
而在另一邊,蒙都率領著殘存兵士拼命地想殺出一條血路來,卻被四方固若金湯的白家軍隊給團團圍住,根本無隙可入,在哀嚎聲與求饒聲響徹雲霄久久不散之際,自作主張舉軍攻打白幽絕前導部隊的蒙都,終于願意承認大勢已去!
「白幽絕,你這個無膽鼠輩,逕自躲在營帳內不敢露面,讓兵士們出生入死,為你作嫁,你懂不懂羞啊!」滿臉胡髯的蒙都手握大刀、背背箭弩、撐著最後的豪氣,匐匍在馬背上,像是一只瀕臨死亡的野獸般,他施盡一身的力氣,狂肆地斬殺許多擋住他路的兵士,策馬狂奔到最前方。
「蒙都,如今你可是一只待宰羔羊,不趕緊跪地求饒,乞討我帥放你一條生路,居然還敢大放厥詞、傷我主帥名譽,你受死吧!」白家軍將領齊中氣恨不過的想揮劍斬殺他,卻被孔武有力的蒙都一把架開,甩到半尺外。
「你還不夠格跟我決一死戰,白幽絕出來,叫……」一把淡青匕首突如而至,削去蒙都半邊胡髯、也削去他狂妄的叫囂。待他稍穩驚魂定眼望看時……身著白袍、肩披甲冑、坐姿凜然威武的白幽絕已然立于十尺外,身後的白色披風被狂風吹得卷起飛揚、冷凝傲然的神態在耀眼的陽光下更形剛毅,那份孤傲又自信的模樣,恍若一尊不可攀看的神像般、威不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