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游離的鬼卒好像已經聚集在一起了,這次子喬跑去支援的時候,我們的人已經被打倒。他要另一人先行回來通報,想不到他自己卻應付不了。」靖雲嘆息地說道。
「不只如此,這傻子,身上沒帶劍。」
靖雲張大嘴,難以置信。
「……我在猜想,這會不會和你妹子有關系?」
「水兒?怎麼會扯上水兒?」
「你記不記得,當初子喬曾說要令妹為他鑄劍。雖然後來令妹拒絕,可子喬不是輕易就會放棄的人,他搞不好是故意不帶劍在身上,為的就是讓令妹能重新考慮……普通人是不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的,不過子喬本來就不是普通人。」
況賢嘲諷地掐掐昏迷狀態的子喬的臉頰。「等他醒來,肯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再怎麼酷愛冒險,也該有個限度。」
「如果這是真的……」靖雲垮下臉,紋著手說。「水兒也有錯,她該早點把這事告訴我們,我們也好阻止他。」
「你去探望過水兒姑娘了沒?」
「水兒也受傷了嗎?」霍地起身,靖雲驚慌。
連忙捉住他的衣袖。「你別急,沒人說水兒受傷了。只是子喬的事,我看她好像大受刺激,不知道要不要緊?」
「我馬上去看看。」
況賢點頭,加上一句。「見到她,幫我轉達一聲,子喬這小子命硬得很,我不會讓他就這樣死掉,要她放心。」
繃著嚴肅的臉,靖雲點點頭,由子喬的寢室直奔水寧的寢室,可是屋內空無一人。這種時候,她會跑去哪里呢?開始在大宅內搜索的靖雲,浪費了不少時間,最後才在後院新建的煉鐵房找到人。
「水——」
跨出沒兩步,靖雲又停下腳步。
斑溫的爐火像要把那小小的身影都吞沒了。水寧高高地舉起沉重的鐵捶,「磅!磅!」地捶打著一柄通紅的鐵塊。她臉上到處都是汗珠、灰渣,可是她連擦拭的空閑都沒有,只是無比專注地敲打著。
一下又一下。
每一捶,她眼中的火花也跟著跳動。
那神情里的堅毅、忘我,已經超越所有,到達神聖不可侵的凜然狀態。
她正在為子喬奮斗。
靖雲頓悟這一點後,沒有辦法再上前打擾她。在這關鍵的一刻,水寧已經不再需要他這個哥哥出面干涉,她已經有了新的奮斗目標、新的祈願,而那些都貫注在目前她手邊的紅鐵上。
水兒已經「心有所屬」了,她不再需要他這個哥哥了。
默默地,靖雲沒有驚動她,黯然地離開。
第七章
借著過往與鬼卒交手的經驗,模清了鬼卒的戰力來源,現在水寧曉得該為斬妖客所打造的兵器,需要何種特性——硬踫硬是行不通的,與其增強劍的硬度,劍的韌性才是重點所在。
擅長以近身肉搏,多半利用尖牙與銳爪給予敵人痛擊的鬼卒,有超越常人的體能與力氣,行動迅速靈巧。一旦被他們的爪子扣捉住,必傷無疑。
對應這一點,一把輕薄強韌的劍,將會成為斬妖客的有力武器——不容易被折斷、銳利無比的劍尖,以及柔軟可比樹藤般自在彈甩的劍身,這就是水寧想創造出來的新魂劍。
將發紅的鐵塊放入冷水中,發出「滋」的一聲,舉起後借著火光,水寧檢視著透光狀態,而後搖了搖頭。不成,還要再更薄一點……再次將鐵塊放回鑄模里,倒入新融的鐵漿與原有的鐵塊融合。
「丫頭啊,你到底想打造出一把什麼樣的劍?老夫看你這樣反反復復地重做,一整夜不知敲了那鐵塊幾千下,難道還不夠完美嗎?」被召集而來的城中鐵匠們,都好奇地圍觀著。
水寧沒有空回話,她再次舉起錘子,重塑劍型。
「沒用的,老張,你說什麼話,她根本沒听到。已經三天三夜了,她不怎麼吃也不怎麼喝,淨顧著打鐵鑄劍。這丫頭骨頭夠硬,還真能熬,換成別人早就倒下了。」
「咱們正在目睹一把了不起的劍誕生,各位。」一名白發蒼蒼曲老者,站在他們身後說道。
「你是那個唯鐵村來的……」
老者眯起眼笑著。「看來封家丫頭終于明白何謂劍魂,正以她的魂魄在締造前所未見的神劍呢!好好干吧,封家丫頭,你現在是名了不起的鑄劍娘。」
康、康的打鐵聲,沒有間斷地響透後院,每一錘都挾帶著發自水寧內心的祈願與心聲。
還要再更薄些!
還要再更銳利些!
直到能打造出一柄匹配他的劍之前,她不接受任何妥協!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借著這柄劍與他一起作戰,一起活下去!
在還沒有看到我打出的劍之前,你不可以死,商子喬!
水寧咬了咬牙,揮去如雨滴下的汗,持續與高溫、火花、鐵錘的三角戰斗。
☆☆☆
金彌天打開房門時,撞見了——
他臉色蒼白地望著床上果身互擁的兩人,這……這算「捉奸在床」嗎?不過,躺在床上的其中一個是他傷得奄奄一息的兒子,而另一個則是和他有點關系,又不是很親密關系的……
「不想讓你寶貝兒子的情況惡化,就把門關上,把嘴巴閉上,不要讓風溜進來。」況賢甩甩烏黑長發,從床上起身,蹙眉罵道。
彌天乖乖地照做。「這……是在干嘛?」
一邊探探子喬的額,接收到溫熱的感觸後,況賢松口氣回道︰「我見他渾身冷顫,情況不對,所以月兌了衣服上床溫暖他,這是最快的法子。怎麼,有何不對嗎?」
「呃……」作人家爹爹的,對這般犧牲與奉獻的舉動的確該感激涕零,但彌天心中也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掙扎,他神色復雜地喃喃自語道︰「這麼平的胸……看來我也得好好的思考……」
「有空在那邊嘀嘀咕咕的,麻煩把我的外衣拿來。」況賢根本不睬他。
把袍子與里衣遞給他,彌天看到況賢下半身還是套著一條長褲,曉得他並非一絲不掛後,堆上討好的笑容問︰「子喬還好嗎?」
「已經漸漸穩定下來,現在就看他何時能夠清醒。只要醒得過來、能說話,就可以肯定他死不了。」
「讓你費心了。」經歷這番風波,未來彌天在他面前將更加地抬不起頭。
「沒辦法,誰叫這小子的老子不可靠,我不幫忙救他,誰能救他呢?況賢毒舌不改地冷瞥他一眼。「你也差不多一點,老賣地跟他講實話,早日修繕彼此的親情,哪天才不會有後悔莫及的狀況發生。」
「唉,我又何嘗不想呢?」
「想就要去做!你比水兒還不如,起碼她知道要為過去的錯誤做出彌補,反觀你還在這邊拖拖拉拉的。」況賢把衣袍穿好,束好腰帶。「這邊就交給你,我要回房睡覺了。」
「啊?!」
況賢一瞪,撇唇說︰「不要一副六神無主的膽小模樣,我就睡在隔壁房,有什麼事隨時喊一聲,知道嗎?」
「是……」彌天曉得況賢是好心為他們父子制造獨處機會,也不好意思再嚷嚷,他安分地低頭道謝,目送他離去後,重回兒子身邊。
青白的臉、死灰的唇,還有游絲般的氣息。
「小子,你恨我沒關系,要跟我賭氣一輩子更好,可是千萬別當個不孝子,讓我白頭送黑發喲!」
再替子喬擦擦臉,彌天一雙丹鳳眼洋溢著少見的慈祥,替他拉好被子,挪一挪坐姿,準備在這張椅上度過漫漫長夜……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打噸的彌天驚醒。
「誰?是誰啊?門敲得這麼急……」他才開門,一抹嬌小的身形便直沖過來,嚇得他倒退兩步,但來人瞧也不瞧他,徑自沖到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