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是一路看著自己的背,提防被敵人捅上一刀,戰戰兢兢,並且絕不欺騙自己而活過來的。山賊也好、海賊也罷,都架構在非法與道義的邊緣,想在這個世界討生存,練就一身傲骨也不足為奇。
他高傲的小蘭花,現在他總算了解了她生長的懸崖是何模樣了。
知道以後,想搞下也就不難。???
船上所有的女人都被聚集在甲板上。
蘭華以眼神尋梭著每一張臉孔,試圖找出潛藏在其中的犯人。但,光看臉還是喚不起任何反應,她啟口說︰「我不曉得是誰指使你來暗殺我的,我希望你能自己站出來,沒有必要拖累他人。只要你願意把背後的主使者供出來,我可以不取你的命。」
「……」每個人都驚恐害怕的看著彼此,但卻沒有一個人開口。
蘭華做著最後的努力。「你想讓其他人陪葬嗎?」
「……」依舊得不到任何反應。
看來,這個犯人也相當的狡猾,不到最後一刻是不肯露出馬腳了。
「那,我只好請你們每個人念一句話,讓我來判斷了。」蘭華嘆口氣說︰「本來我還想為你找個活命的法子,我的耳力可不是泛泛之輩,既然你想賭一賭,我們就走著瞧了。」
于帆一直靜立在旁,冷靜的觀察著。把一切都交給蘭華的判斷,因為她是唯一與犯人有接觸的人,也因為他想見識一下九雲山寨當家的手腕如何。以剛剛的表現而言,于帆可以給她滿分,一手給糖一手鞭子的作法,往往能有效的揪出包藏在人群里的禍蟲。他相信自己會選擇和她一樣的方式,只是他下恐嚇的時候,手段會更激烈一點,好比說︰讓她們欣賞一下「黃河」的壯觀,想像自己在其中載浮載沉的畫面。
就在蘭華告訴每個人該說的「那句話」時,狀況發生了。
原本站立在甲板上的女人們,突然有一人倒下。
「喂,你怎麼了!」蘭華撥開左、右的人,撫起那名倒下的女子,她臉色已然發黑。
于帆也跟著蹲到蘭華身旁,一探女子的鼻息,他搖搖頭。「斷氣了。」
「怎麼會……?」蘭華注意到女子握緊的掌心內似乎有什麼東西,拆開來後,一張布條上書寫著︰我是不得已的,丁當家,很抱歉。
「看來是畏罪自殺。沒用完的砒霜,結果用在自己身上了,真是因果循環。」
于帆緊皺著眉頭,這意外的發展並不在估算之列,而「意外」多半都代表不好的事。
「怎麼這麼傻,明明可以……」蘭華沮喪、憤怒的一拳擊在甲板上。
「看來,她背後指使者一定比你更讓她害怕,要不就是……有讓她非死不可的理由了。」于帆看了一眼剩下的女人們,對手下說︰「把她們都帶回艙房去吧。」
唯一的線索又斷了。蘭華眼看著差點就能得知的真相,在她面前塵封,心里的焦急不是三言兩語能形容的。如果派來暗殺的人寧可死也不肯說出幕後主使者,那麼這個敵人比她想像中的,要更為可怕。
這也代表了,娘的處境更加不利。
自己不能再拖拖拉拉,一定要盡快回到九雲山寨不可!
第六章
被人踩踏在地上的虎皮,慘遭死後蹂躪不說,現在那雙已經不知來回穿梭過多少次的腳丫,活像要把它給踩穿一個洞似的,忿忿不平的踱步著。
「別在那兒走來走去礙眼,看了就讓人心煩。」馨兒冷冷的看著他說。
奧然抑止的身形霍地轉身,陳二咆哮道︰「心煩,我才叫心煩呢!那死老太婆一日不說出財寶的下落,我就一日不得心安。加上最近開始有人懷疑小當家的失蹤與我有關,要是哪個鼻子靈敏的家伙跑去找那賤人,我這當家還能做多久,只有問神才知道了!在那之前,不讓那老太婆吐出財寶藏匿的地點,急死的人會是我?」
從那天審問過丁夫人後,老太婆一直裝病不起,他們什麼手段都使出了,從找來大夫為她看病,到威脅她女兒命不保,但那老太婆後是躺在床上裝病貓,眼楮不睜、嘴巴不開,和他們耗。
馨兒以為這個計劃萬無一失,卻不料遇上比想像中還要難纏的對手誰會料到一個只剩下一口氣的人,還能頑固到這種程度,連自己女兒死活都不管。
那老太婆休想如願把九雲山寨的財寶帶進棺材中,成為永遠的秘密。她從懂事以來就一直在計劃著如何取得九雲山寨的財寶,好讓她前半生為人賣命的日子,由後半生的榮華富貴所取代。甚至為此背叛了所有的人,和陳二這個光會用兩腿間的東西思考的笨蛋勾搭上,讓他沾沾自喜以為她全都是為了他而做的,還不知他也是她手中的一介踏腳棋子而已。
做了這麼多犧牲後,她怎麼可能在只欠東風的情況下,輕易撤退。
不,她要得到那些傳說中滿坑滿谷的財寶,她要用那些金山銀山來彌補她不幸的命運,老天爺既沒有給她傲人美貌,也沒有給她什麼高尚出身,更別說只要等老子斷氣就能憑空得到一輩子不愁吃穿的龐大財產,天底下什麼樣的好處都集中到了蘭華一個人身上去,而這是不公平的。
所以,她以自己唯一賞賜得到的聰明腦袋,來爭取她應有的,又有何不對?有了那些財寶,她就可以快樂似神仙的逍遙一輩子,再也不必過听人使喚看人眼色的日子,低聲下氣的像個委曲求全的小媳婦兒,戰戰兢兢的怕做錯了事,挨主人罵。
反過來,她要做使喚人的人,罵人的人,永遠高高在上的那朵花!
為達到這個目的,她非要得到寶藏不可。
「听到沒有,馨兒,你再去給我找那個老太婆,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一定要讓她招出財寶的地點!」陳二仍在叫囂著。
她意興闌珊的離開大廳,並沒有照他的吩咐去找老太婆,而是轉進了後院一座只有她才會去的小半寮,在那兒養著數十只雪白的鴿兒,都是她從小親手養大的,乖巧听話,還會幫她遞消息。察看一下鴿籠內的鳥兒,她眼尖的挑出其中一只腳上系著皮囊的鴿兒,伸手拆下它,一封密函就在里面。
砒霜暗殺失敗,目標還活著,下一步該如何進行,請指示。
她憤怒的掐著字條,丁蘭華走什麼狗屎運,連砒霜都毒不死她嗎?
原本該被賣到南方去,卻遇上什麼海賊救了她,暗殺又失敗,丁蘭華一次次躲過這些厄運,背後有什麼助力?她的好運到底要維持多久!
如此下去,萬一她真的回到九雲山寨來……等等。自己還沒有失敗,一切才剛開始,她還有機會扳回一城。攤開紙條她再次細讀了一遍,仰頭發出了陰森駭人的奸笑聲。「哈哈哈……哈哈哈……」
她知道該怎麼喚來「東風」了!
「感謝你,老天爺,給我馨兒這麼好的一顆腦袋,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絕頂聰明!炳哈哈!」
她該早點想到這法子的。???
巧的是,同一個天空下,蘭華也正想著,自己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
這並非恭維自己,老實說這是充滿尖酸刻薄的口吻,只是因為她沒說出口,所以也沒人听見罷了。
這些日子由于她中毒需要藥材,滕于帆的船一直停靠在港邊不動,方便大夫上船。起初病得離不開那張床的蘭華,船停在哪兒都沒差,可是對恢復了力氣,終于可以來去自如的蘭華來說,這就成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港邊意味著相連的陸地,陸地意味著回家的路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