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幫我□上雙眼,帶我到岸邊去。」
「嫂子,你要下船啊?」
笛兒用力點頭說︰「我家相公有被人敲竹杠的嫌疑時,我這做娘子的怎能袖手旁觀,我要下去幫他一臂之力!」
于嵐見她如此義憤填膺,到底他的小嫂子注意到什麼自己與大哥都沒有發現的事,他不由得好奇起來。「那就讓我護送嫂子到大哥身邊吧,如果嫂子途中又怕水而暈倒了,我可擔不起被大哥責罵的罪過。」???
「滕大少,您看仔細了,這可是最上等的官鹽,光瞧這雪白的色澤,您就無從挑剔起了,依照公定的行情,您可不能給我打任何折扣呀。」揚州新近上任的鹽漕轉運使程成,胖胖的彌勒臉蛋上,堆著滿是諂媚的笑,圓滾的肚皮幾乎擠破他那件九品官服。
滕于翼沉默地盯著自己負責秤重計量的手下,他們搬運了幾塊鹽磚到水面上的小舟上,根據船身的刻度就可知道這些鹽磚是否被下過手腳,不足斤兩。結果在斤兩方面沒有問題,他也命人把鹽磚打碎兩、三塊來檢驗,確認里面的確沒有夾帶著膠石或雜物。表面上來看,一切都相當的正常而沒有問題。
可是,程成這個人過去在運作官糧時,經常就被人檢舉他會舊米充新米上繳國庫,自己卻偷偷把新米變賣到黑市去。這回听說他央求賄賂許多高官,好不容易讓他當上了鹽運使,他又怎麼會乖乖按律法辦事,于翼非常懷疑。
「如何?您看這些官鹽,一點問題都沒有吧?您要再不相信,還可以多抽些鹽磚來查驗啊。上面可是扎扎實實地打著咱們大唐的御條呢。」程成一雙眯眯眼,笑得成了兩條賊縫。
雖知此人不可相信,但眼下捉不到他的把柄,看來也只有冒險一次了。
「好吧。我就以官鹽地價碼,一石九千錢收購此次的鹽磚,程大人。」
程成高興地搓著手說︰「爽快、爽快,我就知道滕氏最講信用的,有您鑒定過的鹽在市場上也都得到很高的信賴,能托給你們的商船隊,就等于是交給聖上最能安心的人手上了。您放心,這些鹽磚絕對不會有問題,等您運抵洛陽城,等于就是為咱們聖上又賺進大筆庫銀呀。」
「客套話就省了,程大人。這是我們滕家票號的收據,您就拿去兌現吧,一共是一萬石的九萬貫,沒錯吧。」
「喔,沒錯、沒錯。」程成猛吞口口水,瞪著那張票子的眼楮都直了。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接那張票——「慢著!」票子卻被途中殺出的程咬金一把搶走。
商笛兒舉高銀票,在程成鼻前面晃說︰「你不配拿這張票子,大人。」
「你、你、你是哪來的賊,快把票子還給我,不然我就命人捉拿你了。」程成眼看就快到手的銀票,卻被這名少年模樣的家伙搶走,氣得一臉通紅。
「捉我,行呀。不過這樣一來,你頭頂的官帽恐怕也戴不了兩天,大人,我勸你還是三思。」
「我?我做了什麼會被罷官的事,容得你這黃口小兒瞎說扯淡!」
「根據我所知大唐朝律,魚目混珠,假鹽充真鹽在賣,可是條相當大的罪,更別說是你這身為朝廷命官的鹽運使……一旦罪證確鑿,恐怕不只是罷官,還會被流放到最荒涼的房州去牧羊呢。」
「我、我、我怎麼把假鹽充真鹽了?胡說八道!」程成指著笛兒的鼻尖大叫︰「來人呀,把他給我拿下,就以污蔑朝廷命官一罪,送官府嚴辦!」
「慢著!」喝止這場鬧劇的滕于翼,嚴詞正色地捉住笛兒的肩膀說︰「你沒事下船做什麼,這邊的事不是你可以玩兒的,快快給我回船上去。銀票也給我。」他接著轉頭不悅看著站在身後的弟弟說︰「于嵐,我要你看著她,不是叫你跟她一起瞎攪和的,還不帶她回船。」
「你別罵嵐弟,他是幫我也在幫你。」笛兒委屈地一扁嘴。
「幫我制造混亂嗎?我已經夠忙了,沒空陪你做孩子氣的鬼扯淡。」他無情地說。
可是程成卻半途插口說︰「滕大少,你認識這名污蔑本官的大膽少年嗎?他是何人,這件事我可不會輕易就算了,他如此侮辱本官的清廉,我的名譽大大地受損——」
「程大人,請你到一邊去。我正在處理這件事,你要埋怨,等我辦完事後再說。」
滕于翼壓根沒把程成放在眼中。
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鹽運使,因畏懼于他們黑旗滕家的勢力,只能敢怒不敢言地退後兩步。
「銀票可以給你,但你要答應先听我說完話。」笛兒把銀票藏滕大海在身後說。
「你有什麼話,等我回船上再說。」
「不行,你現在就听我說。」
「笛兒……」滕于翼揚高一眉,威嚇地瞪她。
「你不相信我嗎?翼。」
女人就是這樣,搞不清楚狀況和地點。于翼不悅地伸出手。「把銀票交出來,笛兒我就不會和你計算這次你惹的麻煩。」
「我問你信不信我的話?還是,你相信那只貪婪的白豬,也不願意相信我,你的妻子?」笛兒挑戰地看著他說。
「妻……妻子!」程成發出嚎叫,接著又怒跳起來。「誰、誰是貪婪的白豬!」
「于嵐,把程大人帶到一旁去。」嫌他礙事的于翼指示完,步步朝笛兒逼近。
「笛兒,你別讓我動手。」
「我沒有錯、我也沒有騙你,更不是無理取鬧,要怎麼樣你才會相信我?我是好心下船來告訴你這重要的事,你別被這些白花花的鹽給騙了,我已經看出來了這些其中有些鹽磚根本就不是鹽!」
于翼皺眉,他懷疑地看一眼程成,對方額上開始冒出斗大的汗珠。
笛兒趁此時爬上那些鹽磚的頂上,捉起其中一塊說︰「你瞧仔細,這鹽磚里面到底是些什麼。」
說完,她把鹽磚泡到水盆中去,慢慢融化的鹽磚里竟然流出了一道濁黃色的水,程成見狀辯解地說︰「這只是里面有些雜質而已,再好的鹽磚都難免會有一點點煉制時的泥土……」
笛兒得意洋洋地說︰「雜質?!那麼我們就來嘗嘗味道吧!」
她自己先舌忝,接著把盆子遞給于翼,連于嵐也好奇地湊過來舌忝舌忝那塊融化的鹽磚水……于嵐驚愕地叫道︰「這水中有甜甜的味道!」
于翼冰冷的視線射向渾身發抖的男人。「程大人,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鹽磚不是咸的,卻是甜的味兒?您這鹽磚還真奇特。」
程成見大勢已去,噗通一聲,雙膝軟跪在地。
笛兒抬起她揚眉吐氣的驕傲小下巴,朝天一哼,這下看這無恥的鹽吏,還怎麼辯駁。有她商笛兒在,誰都別想欺騙她夫君的銀兩!
第七章
程成狡詐的詭計被商笛兒眼尖的識破後,自是無顏再討價還價,接受了滕于翼給他的條件——貨款被折扣了三分之二,拿著那僅剩三分之一的三萬貫銀票,像條戰敗的犬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臨走前他還狠狠地瞪了笛兒一眼,要不是她身邊有一大一小的雄偉門神守護,恐怕程成會為自己東窗事發而找上笛兒泄憤。
「我爹爹說得果然沒錯,這些鹽使根本沒幾個好東西。」笛兒朝程成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後,帶著邀功的可愛笑臉,期待地仰頭看著她夫君。
于翼視而不見對于嵐說︰「去替我監督那些搬運工,別讓小船超重、鹽磚泡水。」
「是,大哥。」
笛兒失望地捉著他衣袖,強迫他注意自己。「你都沒有話要告訴我嗎?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