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冷兄。在這種狀況下,你也還真沉得住氣,看到這麼多人搶著要你的舊職,不會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嗎?」張裘有些不可思議地嘆氣說。
「想想人這種動物還真是現實,前一刻鐘還跟你稱兄道弟的人,下一秒已經等著要搶你的飯碗了。但,你放心好了,不管他人現在如何,我張裘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黑心漢,絕對不會背棄你的。」
謙謙淡淡地一笑,「那真是多謝你了,張兄。」
「來來來,像這種抑郁不得志的情況時,最好就是喝他個酩酊大醉,然後回家睡一覺,等明天再向聖上好好地道歉,包管你馬上恢復原職,我不騙你。畢竟從你進宮後,仕途就一路順遂,還不知道這種受到打擊的時候該如何應變。所以听哥哥我的話,準沒錯,來,喝喝喝。」
接下那杯美酒,謙謙不慌不忙地飲下後,才冷然地說︰「張兄安慰的心意,冷某銘感于心,可是要我去向那昏君道歉,說什麼都不可能。」
喲,一下子就做大膽的宣言,這兒可還是皇城內耶。
這座茶房是平日文武百官來到皇宮等著聖上召見時,排遣無聊打發時間的場所,不但各類消息都在這兒流通,這兒更可說是八卦大本營。只要在這兒說錯一句話,不要一時片刻就會鬧得全皇宮的人都知道了。
「哈……哈哈,真是的,冷兄的酒力怎麼如此之弱,才不過兩杯黃湯下肚,就說醉話。剛剛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我了解,我了解。」故意放大音量,張裘這些話當然是說給那些「隔牆耳」听的。
可惜,謙謙又再度糟蹋了他的心意。「我沒喝醉,張兄。我很清楚我說得是什麼話。我也不怕再說一次,本來嘛!戰爭這玩意兒有什麼好?歷代名君哪個不該為黎民百姓著想,和金人交戰如此之久,民不聊生,就算現在戰況稍有點好轉,我們不是更該乘此時和金人議和,就算咱們吃點虧割點地、賠點錢,只要能換得太平,不就是天下萬民之福嗎?」
「砰」地一聲,他一敲桌更引起眾人側目,但是主角還是一點都沒收斂地往下說︰「我說,像這種听不進忠臣進諫、執意孤行,還因此對我大發脾氣的君主,我才不希罕為他辦事呢!」
「我看,我看你是真的醉了。咱們換個地方聊吧!不如,我有相熟的藝妓,她最擅長說笑話了,我帶你去換換心情,解解悶。」
拗著不讓張裘將她拖離現場,謙謙嘟著嘴大叫︰「我偏不,我偏要在這兒叫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個昏庸的——嗚嗚嗚!」
張裘捂住他的嘴,拉住他的手腕就往外拖,「抱歉啦,各位同儕,冷少傅有點喝醉了,剛剛說的全是醉話,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听過就忘。明白嗎?拜托各位啦,我現在就帶他離開,不驚擾大家了。」
明知現在這麼講也是亡羊補牢,早知道就不要答應他來這兒喝酒,要解悶排除心中的郁卒多得是地方可去。張裘實在不懂如此在天子腳下挑釁天子的怒氣,對冷謙謙有啥好處,嫌麻煩還不夠多嗎?
一直到皇城東門外,張裘才放開手說︰「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不是豁出去不要命了?在那種地方說那種話,分明是自找死路呀!冷兄。」
冷謙謙僅是回以一個微笑。
這可好,離開皇城才安靜。張裘無奈地搖頭,「我真不懂你在想什麼,平時見你冷靜又冷漠,偏偏卻都用錯地方。
可以吵鬧的時候,你笑而不語,該住目的時候反倒是聒噪地說出一堆嚇人的話,你的神經該好好給太醫們檢查一下才行,肯定有病。」
「我的神經沒有問題,張兄。有問題的是你的眼楮。」笑著這麼說,冷謙謙優雅地轉身,朝返家的路上走去。
「我的眼楮有問題?」不解的張裘追上別去,「我的眼楮哪兒有問題?你葫蘆里在賣什麼藥呀?冷兄。你把我弄迷糊了。」
「有些事你還是迷糊的好。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謝謝作陪我喝酒。等會兒我還有事,恕我先告辭了。」
「喂!喂!」就這樣把他打發了呀!
忽然到什麼似的,冷謙謙停下腳步轉身笑道︰「還有件事忘了提,以前你曾問我關于家姊的事,一直沒告訴你,其實她已經有意中人了,而且現在追隨她的意中人相親相愛的游南海去了,一時半刻可能不會回中原。所以,很遺憾,請你放棄吧!」
「咦?怎麼這樣……」
等到張裘從打擊中恢復,才發現冷謙謙早已溜得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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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王北街,冷少傅府前。
叩、叩、叩。甚少有人會挑這個時候到訪,讓寧靜的府第內的人有些驚訝。
「好、好,就來開門了,不要再敲了。」一位上了年紀的門僮將門栓卸下,「咿呀」地打開門,揉著惺忪的眼問道︰「請問您找誰呀?」
「您家公子在嗎?」
「在是在,您是哪位要找他?」門僮睡眼睜亮了點,狐疑的看著眼前這名一身深黑斗篷半遮著臉孔的高大客人。
「煩小扮通報一聲,就說有位‘趙公子’要找他。他就知道了。」
「趙公子?」上上下下地再打量了一次,門僮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好吧,您請稍後,我進去通報一聲。」
站在門前的男子等了一會兒,見到府中奔出一條人影,看得出是慌忙從睡眠狀態被吵醒,一身素衣單掛,連鞋都未及穿好,冷謙謙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出來。「您您在這個時候跑來做……呃,算了,您還是趕快先進來吧!萬一被外人瞧見就麻煩了。」
趙闕微笑著,任由她拉著自己進廳門,听她退開左、右奴僕,讓兩人得以獨處。紅通通的臉頰上,有著分明的怒意,雖已數日未見,她卻變得更加秀色可餐,讓人恨不能一口吞下……不,吃掉太可惜了,應該要將她作成掌中偶,隨身攜帶,隨時可以玩賞。
「宮內有什麼事發生嗎?否則您怎麼會突然跑到這兒來?」從驚嚇中恢復,謙謙終于開口問道。
「宮內沒什麼事發生,就是少了你,失了許多樂趣。」理所當然地說著,他放眼四周打量著她家中擺設,「嗯……地方雖不大,但整潔干淨雅致舒適,原來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我一直想找機會來看看呢,今日總算一見。」
「聖上!」顯然不接受他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半夜跑到她家中,冷謙謙壓低聲音地叫道︰「房子您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可是您知不知道,這個時候跑來這兒,萬一被人發現……」
「你是說會很不利于我們正在進行的事?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絕對不會有人知道我今天外出。」那是當然了,因為趙荃還在宮中宴客,其他人又怎麼可能會知道他有個分身悄悄溜到宮外呢。
謙謙用目光告訴他,她並不這麼認為。
「唉,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趙闕走近他,謙謙立刻警覺地後退,「你這種態度實在太傷我的心了,謙謙。」
什麼時候她從「冷少傅」變成「謙謙」了?她可沒忘記,上次讓他接近自己,結果發生什麼事。「因為聖上太愛開玩笑,有了上次的教訓,謙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我可不是蛇呀!」
比蛇還可怕。亂灑魅力,連她這個下臣都不放過。明明宮內就有那麼多女人,為何偏偏就愛整她呢!害得她如此提心吊膽,除了得擔心自己「貞操」問題,還得擔心自己女扮男裝的事要是被拆穿了,得吃上「砍頭」的欺君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