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感情真的很好。」見他們夫妻倆旁若無人的深情凝視,方仕程忍不住嘆息。「沒見過像兩位這麼恩愛的夫妻。」
恩愛?是這樣嗎?
許之伶望著李佑立的眼神,從溫柔轉為銳利。
而李佑立的神情也突然緊繃。
兩人都從對方神情中發現了不對勁之處,沖動,令他倆同時開口──
「並沒有,我們在談離婚。」
「並沒有,我們在談離婚。」
異口同聲,連抑揚頓挫都相同,默契好得像是事先說好的一樣。
「哈哈哈哈哈──」方仕程聞言大笑。」兩位不必用絕佳的默契來展現你們兩人的恩愛,我年紀大了,禁不起刺激啊。」擺明了不相信。
這間短短五年就擠進亞洲十大廣告公司的「in創意「,崛起是個傳奇。
四年前,才華洋溢的李佑立,在一家跨國廣告公司任職,年輕、才氣縱橫,獲獎無數,在公司地位如日中天,甚至有意派他至美國總公司坐鎮,讓他帶領一個團隊。
可他毅然辭去職務,回到台灣,與相戀多年的女友共組工作室。
一開始只有三人──李佑立與助手阿德負責創意,而許之伶則掌管財務以及業務開發,短短四年,三人公司成長到現在四十人的規模,靠的不只是李佑立的才氣,還有許之伶在財務、業務方面的魄力。
這對夫妻的組合十分有趣,女主外,男主內。
而當初工作室成立所需的資金,也是許之伶拿出所有積蓄來投資的。
他們很恩愛,恩愛到不分彼此,不在乎世俗眼光,李佑立不看許之伶以外的女人,許之伶更不把其它男人看在眼底。
方仕程相信,一個願意把畢生積蓄拿給男友開公司的女人,愛得很笨。
一個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的男人,會注意到妻子外貌上的小小變化,是因為愛得仔細呵護。
「我們是真的在談離婚。」李佑立正經八百的申明。
「我們是真的在談離婚。」許之伶也十分認真的強調。
兩人同時間又說了同一句話。
「哈哈哈──」方仕程還是認為這對夫妻在開默契很好的玩笑,凡接觸過他們夫妻的人,都會對他們難能可見的鶼鰈情深而印象深刻。
為什麼沒人相信,他們是真的在談離婚呢?
許之伶一邊疑惑的思索著,動手為丈夫的黑咖啡加三大匙女乃精和一匙糖。
「喂,那是我的咖啡耶。」李佑立伸手欲拯救他的最愛。
「你一起床就胃痛,阿德說你午餐隨便吃,今天不準你喝黑咖啡。」她語氣溫柔而且堅定。
「阿德……」李佑立咬牙切齒,想不到是左右手兼好友扯他後腿。
「阿震,你瞧,這對夫妻啊,嘖嘖。」方仕程對一旁默不作聲的保鏢搖頭嘆息。
瞧,明明就還會彼此關心,最好是在談離婚啦!
倪震不說話,默默的坐在一旁,只回給老板一個淡淡的笑。
「方先生,今天怎麼會突然來呢?」許之伶把話題轉回公事上頭,問明大老板的來意。
大老板的企業形象廣告日前才在黃金時段強力播放,難道──觀眾的反應不熱烈?
她在心中有了最壞的打算。
男人們才要回答,會議室門便被輕敲兩下,阿德探頭進來。
「阿佑,劉導演帶分鏡表過來了。」
「讓導演進來吧。」李佑立點了點頭。
閑聊到此結束,工作正式展開──
許之伶當個沒有聲音的女人,默默的在一旁聆听男人們的討論,創意的部份不在她的管轄範圍內,但不代表她不懂,就因為了解丈夫投注多少心力,她才會拚了命的爭取應得的報酬。
不過現在還不是她出面的時候。
「我出去抽根煙。」始終不多話的倪震離開會議室。
會議進行冗長,剛才還在開玩笑的方仕程,展現龜毛的一面,對于導演所預定的每一個分鏡都有意見,李佑立提出準備好的Idea,他仍是不滿意。
悄聲進進出出會議室多次,許之伶貼心的為四個大男人倒水遞點心,心想著︰還有得等了。
她第N次離開會議室時,李佑立眼眸精光一閃。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他使出尿遁法,對阿德使了個眼色,讓他和導演一同對付難搞的方大客戶。
經過辦公室時交代甲助理幫他訂餐廳,叮囑文案快快把東西交上來,再念了偷懶的乙助理兩句,而後腳步一旋,走向男廁旁的樓梯間。
在那里,遇見一語不發,坐在階梯上吞雲吐霧的倪震。
李佑立臉色沉了下來,原本就小的眼楮眯成了一直線,薄薄的唇更是抿得死緊。
倪震挑了挑眉,吐出最後一口煙圈,用腳將煙蒂踩熄。
「有事?」他語氣淡漠地問。
李佑立反手,將安全門給關上,神情陰郁的那一面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好友面前。
沒有太多人知道,他與倪震的私交匪淺,倪震是警方的臥底探員,時間長達十年,直到半年前才完成任務,自警政單位退役,現在這份工作,還是李佑立向方仕程力薦的。
李佑立一語不發地坐到他身旁,甚至接過他意思意思遞過來的煙,但這舉動讓倪震嚇掉了叼在嘴里未點燃的煙。
「見鬼了?你抽什麼煙啊!」不能怪他大驚失色,他這個好友是從來不抽煙的!
李佑立不理他,徑自老練的將煙點燃,讓尼古丁進入肺里,再緩緩吐出濃濁的煙絲。
「幫我個忙。」他只有這簡單四個字。
倪震提高警覺地打量好友,他性格的臉上只有「陰沉「兩字可以形容。是什麼事情讓這位才子露出這種表情,還向外人求救?
他記得高中的時候,這家伙的眼楮是長在頭上的,不可一世得令人痛恨。
「瞧你那表情,天塌下來了啊?」沒有旁人在場,倪震肆無忌憚地嘲笑好友。
「差不多。」李佑立伸伸長腿,一臉的風雨欲來。
「難得看你這麼嚴肅的表情,怎麼?你老婆給你找麻煩嗎?」倪震隨口亂講。
結果被狠狠瞪了一眼,李佑立的小眼楮瞪起人來,特別凌厲。
「我說中了?不會吧──」李佑立結婚時,他仍有任務在身,基于各方面的考慮,他當時缺席了,因此許之伶並不知道兩人是熟識的。」怎麼可能,你們夫妻倆剛才一搭一唱的開玩笑,默契好得很──」
倪震再次被瞪,所以干脆閉上嘴,不敢相信的看著好友那陰沉得像厲鬼的神情──心一驚。
「靠,剛才你們說在談離婚,是真的「他嚇傻了。」真假?」打死他都不相信。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兩個字!」李佑立忍無可忍地低咆。
「離婚「兩字之于他,就跟地雷沒兩樣,一踩就爆炸。
「為什麼?」倪震蹙緊眉頭,他實在太震驚了,李佑立有多寶貝他老婆,佔有欲有多強,任誰看過他們夫妻倆相處,都會覺得這對夫妻是不可能分開的。
但是他們卻在談離婚──那鐵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不知道。」李佑立頹喪又煩躁地回答。
「蛤?」為什麼要離婚,不知道?這是什麼爛答案?」總有個理由吧?」
「你是說離婚的理由嗎?」李佑立嗤笑一聲。」無法化解的歧見。」
「無法化解的歧見?這不是好萊塢銀色夫妻離婚最常用的理由?」倪震真覺得這個理由用在這對夫妻身上,只有一個字──瞎。
那剛才是誰發現自己老婆去洗了頭?
是誰關心自己的丈夫又鬧胃疼?
這叫做準備要離婚的夫妻?明明心都還在彼此身上!
「不是我提的,我怎麼知道?」李佑立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不是他提的,他才不想離婚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