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漫步在校園中,所見的一景一物都讓人回想到過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專挑僻靜的小路走,避開參與園游會的人潮,閑適的散步。
她知道剛才貝洛斯是刻意替她解圍的,因為好強的她被逼得說不出話來了,也怕被識破他們之間有了裂縫。
包怕兒子突然喊貝洛斯一聲「叔叔」,到時她真不知要怎麼解釋才好。
「是教官室……」行經偏遠的教官室,探頭看向里頭,已經不見她當時就讀洋洲高中時約敦宮門了。
記憶翻飛,回到五年前,接獲養父母意外逝世的消息,她被教官、導師、校長、警察圍著,一時之間茫然無措,緩緩告知養父母丟下她跑路的消息,她……被當成犯人般對待、質問。
當時,只有貝洛斯一人對她伸出援手,她如溺水的人抓住他,請求他陪自己一同去認尸,她誰都不要,在當不只信任他一人。
他不只陪她處理養父母的後事,還連同他們的債務一並處理,只是為了不要她擔心。
在夜里,她思念養父母而坐在屋檐,是他陪著她哭泣,一夜到天明,出借他的肩膀和溫暖的懷抱,讓她盡情宣泄……
「咳咳。」感情像破閘的洪水,迅速涌向心田,她咳了咳,掩飾自己的情緒。
「啊,是教室!」她走在前頭,不敢回頭看他一眼。
行經教室時,停在她畢業前待的班級,三年一班。
教室里空蕩蕩的,黑板角落寫著值日生的座號,陽光透過窗欞,將教室映照得一片金黃。
她又想起,當她處理完養父母的後事重回校園,擔心害怕自己被排擠,因為她已經不是暴發戶的女兒,沒有資格跟這些天之驕子、驕女們平起平坐。她在外頭裹足不前,不敢進教室。
是他,明明就沒有課,還故意早起跟在她身邊,為她打氣加油……
「噢,可惡。」為什麼越來越想哭呢?莫鑫鑫努力眨眼楮,不讓眼淚掉下來。
「馬迷,多多來嘍!」
貝洛斯將孩子放下來,讓他活動一下,跟在莫鑫鑫後頭跑,他沒發現她的內心變化,只是善盡守護者的職責。
「哎喲,多多跌倒了!」追著母親的艾莫斯被自己的腳絆倒,但他沒有哭,傻兮兮的笑著站起來,模模膝蓋。「不痛不痛,多多好勇敢哦!」
她回頭,迅速走向兒子,蹲在他面前細看。「有沒有哪里受傷?嗯?痛不痛?」
「不會不會,多多不痛噢。」嘿嘿,逮到媽咪了吧!艾莫斯趁此機會,耍賴的摟住母親脖子。「多多愛馬迷,馬迷抱抱。」
莫鑫鑫拿兒子沒轍,將他抱了起來。
「馬迷這里是哪里?」小朋友指著一間教室,不解地問。
「這里是……里她順著他小手所指之處望過去,這一看,令她渾身一震。
是保健室。
數不清自己多少次因為見不得以大欺小,而和校內不良少女們打架,三天兩頭就往保健室跑,跟保健室阿姨都很熟了。
直到貝洛斯出現——她主動追求這位人氣極旺的外籍老師,好幾次打架都被貝洛斯逮到,她總是厚著臉皮賴著他,要他帶自己到保健室擦藥……
貝洛所老師,我喜歡你!當時的她總是下厭其煩的這麼說,不怕被拒絕,勇往直前,不管被貝洛斯拒絕了多少次,她都不在乎。
愛,就是要大方說出來!她曾這麼高喊著。
為什麼現在她卻沒有當年的勇敢?莫鑫鑫何時變成了一個這麼膽小的人?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對愛情的主動、積極,在得到了他的愛之後,變為不確定,易感,怕受傷害。
在他的寵溺疼愛之下,她變得不勇敢,她怕……
自己有多久沒有大方對貝洛斯說「我喜歡你」?為什麼……提不起勇氣打破他們之間的隔閡?
害怕,讓她拒絕睜眼見他的改變,拒絕他的接近,然而在愛情中擔心受怕的,何只她一人?
「我的天……」忍不住,淚水滑落面頰。
眼前似是浮現過去的景象,她坐在保健室的椅子上,而貝洛斯關心的碎碎念,叫她身為女孩子要秀氣,不要老是跟人打架,手上卻溫柔的幫她膝上的傷口消毒。
「鑫鑫?」貝洛斯意外她突然落淚,神情緊張地走到她面前,抬起她下巴,關心地問︰「不舒服嗎?」
啊……無法阻止了!
破閘而出的感情,讓莫鑫鑫產生了勇氣,她直視貝洛斯的雙眼,決定不要輸給過去的自己!
「多多,從今天起,媽咪在外面不會再叫你多多了,你是艾莫斯,知道嗎?」她鄭重地對懷里的兒子說,「以後別人問起你叫什麼名字,你要回答你叫艾莫斯•列斯登,知不知道?」
「為什麼?我是多多呀。」艾莫斯不解的偏過頭。
「在家里,你是媽咪的多多;在外面,你就是艾莫斯,一定要記住。」
「噢,好——」小人兒不懂為什麼要這麼麻煩,但是媽咪說的話就是對的,他不會反駁,「在外面就是叔叔的艾莫斯嘍?」小表對新名字還沒辦法適應。
「不是叔叔。」莫鑫鑫鼓起勇氣,凝視貝洛斯。他看著她的眼神……永遠是這麼溫柔,「是爸爸。」
「啊?不是叔叔?多多有爹地嗎?」小孩一句無心的話語,刺痛了她的心。
「當然有,以後不可以叫叔叔了,要叫爸爸、爹地,知道嗎?」她忍著沒有讓眼淚落下。
「是多多的爸比∼∼」像學會了新的詞匯,小表不停的喊著,「爸爸、爸爸∼∼」
震驚,不足以形容貝洛斯現在的心情。他听見了……兒子第一次喊他爸爸,他以為自己還要再漫無止盡的等待,一直等、一直等,才會等到她軟化,讓兒子喊他一聲爸爸,天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久到……他幾乎要以為永遠等不到了。
沒想到頭一次听見兒子喊他爸爸,他會這麼感動,感動到熱淚盈眶。
「鑫鑫。」他聲音沙啞,沒有壓抑自己的情感,沖動的,將他們母子納入懷里,緊緊抱住。「謝謝你……」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改變初衷,也不想去追問。
她在他懷里,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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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需要,再多一點點的勇氣。
握著懷中的翡翠之鑰,莫鑫鑫有了決定。
「我想去北海道看燻衣草。」
貝洛斯正在指導兒子學習希臘語,莫鑫鑫突然出現在書房,提出這個要求。
她雖然讓兒子喊他父親、讓兒子正名,但她卻不曾喊他的名字,更別論像過去一樣親密的喊他一聲「老師」了。
他們相處的情形跟一開始比起來真的好很多了,她再也絕口不提離婚來氣他,更沒讓突如其來的追求者約出門。在一個月前,她根本不願跟他獨處,但現在卻能跟他一起待在書房,當他教導孩子時,她就在一旁看書或看股票機——原來她現在學會了玩股票。
「我來安排。」不論她想做什麼,他都會順她的心意。
「我知道珠寶八音盒在你那里。」莫鑫鑫月兌口而出,「我要你帶著。」
貝洛斯不禁笑了,點頭,「好。」
兩天後,他們到了北海道,佇立在紫色的燻衣草花海中央,被一望無際的紫色花海圍繞。
「哇,是爸爸的味道耶。」小小年紀的艾莫斯,已經很習慣父親身上的味道,每天都要伴著入眠。「馬迷,好漂亮哦!」
艾莫斯牽著父親的手,漫步在燻衣草花田里,父子倆回頭,笑著對她招手。
「馬迷,來——」
「快過來——」貝洛斯掌心朝上,等待莫鑫鑫將手交付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