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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與玫瑰 第2頁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在他地盤來往的人與貨,沒他的允準,誰也不能動。

而這回貨由眼下過,對頭竟是劫貨傷人,因路線圖的泄漏,他下頭的幾隊人馬同時遭襲擊,無法在短時間內相互支援。貨丟了,猶可追回;但幾名手下因此送命,那些全是追隨他多年的弟兄,這個仇,他頂了下來。

「貨在哪里?」他頭微垂,問得極是平靜。

「頭兒……我、我知道錯了……您大人大量,我是鬼迷心竅,才去貪那一萬兩白銀,我知道錯了,我、我賠不是、賠不是……」他磕頭,臉上有血有淚,已不敢再聲稱無辜。

「貨在哪里?」他又問,表情高深莫測。

「是哈薩克族的巴里,他、他領著自己的人馬……劫貨換、換銀兩、添刀購箭……頭兒,我是走投無路了,巴里不講信用的……他想殺我,我真的走投無路!」那一萬兩白銀拿不到,卻引來兩邊的追殺。

男子沉默不語,濃眉微挑,忽地臂肌擴張,一把將爛泥似的人提至桌上,讓他的頭與兩顆白蘭瓜並列著,「刷」地一聲不及眨眼,一道銀光掠過,他手中不知從何抽出一柄彎刀,刀光晃晃,「啪」地貼在桌上那顆瓜似的人頭。

「媽的!羅哩吧唆!貨在哪里?你最好別教我再問一次!」

「頭、頭兒……別、別砍,我說我說……」他緊閉雙目直嚷,腦中打計量,「我告訴你們貨在何處,我說了,你你、你們就答應放我走,不殺我……」

談條件?喝!

持彎刀的男子忽爾輕笑,笑聲未止,刀光已砍將下來,削掉那人一耳,用的力道巧勁無比,動作迅捷如電,那只血耳飛離而去,先擊在牆上才落地,下一瞬那人終於意識到痛,血由傷口涌出,他發出殺豬似的驚恐叫喊。

「啊!啊——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頭兒,饒命啊——」

「可惜我現在不想听。」他道,彎刀揚高又落,「咚」地當頭砍下——

一剖為二。

甜蜜的香氣由分成兩半的白蘭瓜果肉中散發出來,而旁邊那顆人頭仍好端端地連著身軀,只是人已嚇得口吐白沫、厥了過去,以為小命已休。

「頭兒,要一刀作了他嗎?」熊大滿臉鄙夷,在道上走踏,這種見利心喜、罔顧道義的雜碎最教人瞧不起。

男子「唔」地牽動唇角,搖了搖頭緩慢地道︰「把這家伙綁在旱地上,明日太陽升起,他就什麼都說了。」他的性子爽快而狠厲,最受不了別人婆婆媽媽、羅哩吧唆,不按他的規則玩,那就別玩,省得麻煩。如今正值五月仲夏,熾烈的日光如淬毒的箭,一般人挺不了多久的,更何況是一個意志不堅的叛徒。

接著,他咧嘴笑開,煩邊有深深的酒窩,凌厲的輪廓因笑容柔和了起來,竟有幾分淘氣。他連番快手,兩顆白底綠紋的瓜果被均勻地劈成片,皮薄丙肉鮮紅,汁液滴在桌面,成為難以抗拒的豐美。

「今年豐收,吃甜瓜吧!」

※※※

西安城東郊,河和灞河之間,這丘陵地和緩起伏,如流動的波浪,一朵朵、一株株雪白的、乳白的、米白的花,將綠地織就成柔軟的顏色,一望無際的棉田。

「靜姊!煜哥!」一匹栗色馬奔馳而至,馬背上的姑娘梳著而只麻花瓣,劉海教風吹亂了,露出整張粉女敕的蜜色小臉,眉細而濃,頗有英氣,一對亮燦燦的眸子,小巧的鼻、厚而艷的櫻唇。

她輕巧地扯住馬鬃,沒有韁繩亦毋需鞍轡,她俐落而熟練地控制著坐騎,馬匹的高大雄壯,襯得她的身形格外嬌小。

听見她輕聲呼喚,棉田中工作的大叔大嬸們皆抬起頭觀望著,幾個離她近些的人笑嘻嘻地為她指了方向。

「笑眉啊,你找大小姐和煜少爺?他們剛離開這兒,往後頭廠房去了。」

「是呀。煜少爺采了幾朵米白棉,說是要做什麼……什麼試驗的,哎呀,不懂啦,應該是在棉廠,你去找找吧!」

馬背上的姑娘眉開眼笑,釀了蜜的容顏,她的名字取得好,極是貼切。

接著,她翻,拍拍栗馬的背脊和頸項,它自幼便跟在她身旁,已通靈性,嘶鳴一聲自顧踱開,在高低的陵地上尋找美草。

「阿廣叔,秀芝姊的身體好些了嗎?我娘說若是您銀子不夠使,千萬得說出來,別再到廟里求香灰和符咒,那是治不好的。」她一骨碌地蹲坐在棉田邊,也不嫌土塵灰地,湖綠色的褲裝清新可喜。

「哦、喔……」被點到名的瘦小漢子撐起腰桿,他怔了怔,一會兒才道︰「秀芝好多了,會認人了……謝謝老夫人關心,謝謝二小姐,我、我——」

「呵呵,阿廣叔,別這麼生疏啦,你喊我笑眉就行了。」她酒窩跳動,邊接過一位大嬸遞來的鴨梨,在漂亮的衣料上隨便擦拭,張嘴清脆地咬進一口香甜。

「二小姐,我我……很謝謝、很感激,我不知說什麼好!」

「哎呀!阿廣啊,說話別這麼吞吞吐吐的!」一旁的大叔拍了拍阿廣叔的肩頭,「唉,你家秀芝的事咱們多少听聞了,那童家仗著勢頭四處欺人,也不知干下多少傷天害理的勾當?這次秀芝死里逃生,沒教童大少欺負了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每個城鄉,總免不了這種惡霸,仗權勢、仗著有幾分錢財可使,便想只手遮天。那童家大少見秀芝貌美,欲要染指,暗地命人將她騙入童府,一進去便出不來了,後來紙包不住火,消息由童府里細碎地傳出,阿廣叔上門要人,卻遭對方一陣毒打。

棉田埂上的姑娘咬著香梨,略偏著小頭顱,陽光在她發梢蕩漾,那靜靜听取的神態,有些稚氣,又有些無辜。

一名大嬸接著道︰「那童家沒一個好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和兒子一個德行,秀芝這丫頭也夠節烈了,竟上吊來保清白,唉……好不容易把她由鬼門關拉了回來,又生著場大病,總是這麼昏昏沉沉的。」

阿廣叔掛了掛兩掌,雙目泛濕,慢道︰「秀芝認得我了,她會轉好,能度過這劫,真的是老天有眼,是萬幸了……」

他求救無門,以為再無希望、再也見不到乖女兒的面,事情卻出現轉機。

那一夜,傾盆大雨。一個全身黑衣勁裝的蒙面客抱著秀芝回來,那條白綾雖松開,仍圈在她的頸上,氣息已弱,而那黑衣人肩頭沾了血,好似受傷,留下秀芝和一袋碎銀後,在雨幕中消失離去。

手中鴨梨啃得僅剩果核,笑眉舌忝了舌忝唇,將殘核往後頭一甩,瀟灑的動作引發出刺疼,眉心不禁緊蹙了蹙,她抬起另一手,悄悄地撫按著泛疼的肩頭。

這時,一名胖大嬸對往阿廣叔,臉上難掩熱情道︰「提到你家的秀芝,王家村和張家莊就有好幾戶人家托我提親,雖然發生了這事,秀芝還病著,這時若訂個好姻緣,說不定喜事上門,把煞氣沖走了,秀芝整個人精神就來啦。」

「對呀對呀!沖沖喜,這個法子挺管用的。阿廣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家秀芝也到年歲了,該要找戶人家啦!」

「是啊,讓秀芝快些嫁了,要不那童大少再來糾纏,咱們惹不起啊……」

「唉,听說這回童家分別收購城南的棉田,反抗的幾戶人家全吃足了苦頭,最後拿不到銀子還要被逼著遷居,唉唉,老天有靈,就該下一道雷劈死他們……」

蹲坐在棉田邊的姑娘悄悄起身,沒驚動誰,紅唇微抿,噙著一抹別有意味的弧形,湖綠色的身影沿著棉田邊緣走過,那些交談的聲音離得遠了,在身後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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