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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妻 第5頁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認不認輸?」尖銳的語調陰惻惻的,「再不認輸,咱們便將你分食,要你魂飛魄散。」

她微微一笑,恍惚想著,魂飛魄散也好,連鬼都不用當了,人死變鬼,鬼死了,變成什麼?沒有三魂沒有七魄,人世與冥幽再也不于己事。也好……也好……

「老大,咱、咱好久沒吃人啦!」涎箸口水,血味刺激味覺,肚中饞蟲大動。

「笨蛋,她是鬼不是人。」

「唉唉唉,可瞧起好好吃,聞起來也挺香的。」

「吃吃看,不好吃再吐出來不就得了。」

「對、對!」

四只鬼鬼性大發,各咬住一塊肉,正欲大快朵頤,一陣陰風吹拂,掃得魑魅魍魎面頓生痛,尖牙不由得放開。

「死性不改,劣根難除。」那語氣矛盾的溫和又矛盾的陰沉,白衫男子隨陰風而至,無聲無息。

他靜謐地負手而立,臉孔隱在黑暗當中,細長雙目精光迸發,冷森森地瞧著紊亂的現場。

待看清來者為誰,四小表嚇得屁滾尿流,咚咚咚咚接連由昏迷的女子身上躍開,團團抱在一起,細腳發軟,又不中用地跪成一團。

這下可好啦。完了、死了,死了還得再死一次,無轉彎餘地。

四只鬼渾身打顫,異口同聲,「文、文、文……爺……」

第二章——陰冥來客不畏寒

他觀察著她。

畢子臉透白如瑩玉,眉睫密而細長,唇瓣薄而可憐、血色極淡,微微啟著,黑緞般的發絲貼在頰邊胸前,烘托著一副楚楚神態。

說是魂體靈魄,卻不盡然,他抱她來此時,雖無重量,雙臂踫觸的是實質身軀,感覺得到女子特有的柔軟;說她是人,更不可能,世間不否認有異能者存在,肉眼可見陰冥,但她不是;若說是精怪——

他眼眉微沉,俯,鼻子幾要抵上她的膚,輕輕嗅著。

她身上並無腥羶騷氣,漫進鼻腔的氣味很是清淡,他道不出是何香氣。鼻子往下移,在頸高處頓了頓,又沿路嗅了回去,然後鼻尖對鼻尖、他的瞳中有她,她的眸中也映著他,女子已醒。

「啊啊——」頓了會兒,她終於回神,慢半拍地發出尖叫。

「姑娘莫驚。」他緩緩撐起身軀,出言安撫。

沒有一個清白的大姑娘在這等狀況下能不驚懼的。

她眼楮睜得圓亮,抓著被子反射性地往床角縮,這一動,頸項一陣麻,她伸手去模,發現那些教魑魅魍魎咬傷的口子復原得極快,而手臂亦是,僅留下隱約可見的尖牙痕跡。

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她竟有足夠的靈動力在短時間內自愈?!

怔怔撫著頸子、瞧著手臂模糊的傷口,腦筋仍轉不開來。

人非人、鬼非鬼,更非神佛,她到底是什麼?!難不成,她變成了精怪,只是自己毫無知覺?

「我、我我……」她受到不小的驚嚇,語不成句,不知該說些什麼。

「莫驚。」那聲音雖低幽和緩,不含敵意,此刻之於她,卻如細毛刺入耳膜,教她一顫,終於捉回神智。

兩眼抬起,她重新望向他。男子嘴噙著淡笑,五官十分柔和,尤其是一雙細長的眼,配著斜飛入鬢的眉形,頗具雅氣。

瞧起來不像壞人。她心稍稍定下,正要開口,卻意識到另一件事——

「你、你瞧見我了?!」

他微怔,立即猜出她為何有此一問,原來世間凡人瞧不見她,那麼——她該是屬於魂與魄,形體是生前的模樣,是早逝紅顏。

眼眉更為舒緩,他淡然地道︰「在下雙目並未失明,姑娘就在眼前,我當然瞧得見你。」

「哦……你、你見到我,我、我……」她尚在消化目前狀況。

「昨夜,因讀書煩悶至河岸漫步,驚見姑娘倒在岸邊,在下才將姑娘帶回。」他平順解釋,身軀離開床沿,臉上的神情優雅無害。「你別怕,在下並無惡意。姑娘可是陶家村人土?家任何處?一夜未回,家里人肯定心急如焚,若不介意,在下可為你前去知會。」河岸一帶的人家,十戶有九戶姓陶,自成村落。

丙然是讀書人。見他退開,雙手負於身後,著白衫的頎長身軀自有一股俊逸。

她心稍寧,在那溫和的語氣和注視之下,臉竟覺得燥熱起來,抬手去模,仍是冷冰冰的觸覺,沒有絲毫溫度,但那把火著實在燒,悶在體內無形地燃燒,只有自己的感覺最清楚。

她亦知某些世間人天賦異稟,雙目能見幽魂鬼神,能與冥界溝通,可在人間與鬼界自由來去。他見著了她,還將她帶回,無法解釋其中奧秘之處,只得將一切的不可解歸於巧合與緣分。

遲疑地放下棉被,她怯怯地對他笑,雙腳剛伸下床,一瞧,羞得不知所措,她的鞋襪已教人月兌去,出兩只雪白無比的蓮足。

「啊!」輕呼一聲,趕忙又伸回被中。咬著唇垂著頭,她真不敢瞧他了!泵娘家的雙足讓男子模過、瞧過,她雖是魂魄,也覺萬般羞澀。

「姑娘?」他喚了聲,不揚不躁,彷佛卸下她的鞋襪、瞧了她的果足,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畢竟是在陰冥之中太久太久了,來來去去都是幽幽魂魄,記生前功過、論生死時辰,對他而言,這空間無悲無喜、無男無女,無世間一切的道德規範。

「你別急著下床!多歇息一會兒,我替你請家人過來?」她外傷經他施法已愈合大半,魂魄卻還過於虛弱。

「不用了,家里……只剩下我一個。」他的話讓她感傷,不知是在試探。

「是嗎?」他微微頜首,溫和又道︰「既是如此,姑娘就安心在這里歇息,待精神恢復再走不遲。」

「可是……」她菱唇輕咬,匆匆瞧了他一眼,復又垂首,「孤男寡女的,總是不好。」她不似他,而是身屬陰冥,心如人間。

「這臥房留給姑娘使用,我在外邊睡下即可,先湊合著一夜,等天明,我再送姑娘回家。」道完,他舉步要走。

房子才丁點兒大,一眼便瞧遍了,她佔了唯一的床,秋水天冷的,卻教他睡在何處?她心一急,顧不得果足,腳踩在冰冷的地上,「這位相公——」追出幾步,頭突地犯暈,她雙眼一花,身子竟又倒了下來。

他回身瞧著,內在漠然,走至她身旁將她橫抱,重新安置在床上。

「覺得如何?」

她眉微蹙,昏得難受。「眉心好疼……」

這是必然。是他下的手。

抱她來此,為定她的屬界,她的眉心讓他以五指按捺,欲取出內丹,才發現空蕩虛無,她並非修煉中的精怪。

她這等模樣、屬身不名,是他千年來唯一所遇。

「睡會兒吧,醒了就不疼了。」

「是嗎?」她眨著迷蒙的眼眸,有些淒楚、有些眷戀,感覺他的聲音好溫柔,在她耳際跳動,唇間不由得逸出嘆息。

這一刻,可不可能長久?有人對她關懷呵……一個看得見她、模得到她、瞧過她秀足、甚至是抱過她身軀的男子……

「睡吧。」他道,將被子覆至她顎下。

起身要走,一只白透的小手握住他衣袖,他不動,淡然瞧入那霧似的眸。

「你叫什麼?」眉心痛,她擰眉,方寸卻漫著甜。

薄唇掀動,一邊悄然而技巧地擺月兌她的掌心,「在下姓文。」

「能……說出全名嗎?」羞呵!

他微怔。名字?!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時,他名喚什麼?

瞥見插在腰間的綠竹笛,他不改溫和語氣,「我姓文,文章的文,名喚竹青。」

她幽幽勾勒唇角,柔聲道︰「原來是文相公……文……竹青……」細細念著名,想將他只個分明,可眉間空空虛虛,腦中困乏,真的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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