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滇門名花 第32頁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沐灩生……他合上眼,絲毫不想動,心口絞痛,他任由著它。

就……任由著它吧……

☆☆☆

神智昏沉,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抑或在夢境中走了多遠。

有聲音在身邊響起,是很輕的腳步聲,他心中惱了起來,感覺自己的領域被侵犯,這楓林湖畔只能有他和她的記憶,不許第三者沾染。

那人在打量他,似乎對他躺著的模樣很感趣味,他靠得更近,容燦感覺出上方的光線教他遮去。

就在此時,容燦出手而擊,狠厲地鎖扣對方咽喉,若再施力,定將那頸骨碎裂成片。可對方反應甚捷,兩柄利刃左右成叉架住容燦胸膛,跟著靜止不動。

「沐灩……生……」被自己扣住的人背光而立,她的發纏在頭巾之中,苗族的結衣,苗族的及膝百褶裙、日月紋的綁腿和勾角花鞋。

兩柄刀架在胸上,他不怕,一點也不怕,手指松開她的喉,嘴邊逸出一聲長嘆,下一瞬間,他撲上去抱住她,緊緊將她鎖在雙臂中。「沐灩生……」

那苗族少女嚇了老大一跳,怔了怔,才明白現下的狀況,兩把刀被他擠住,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她氣得大叫,用腳狠狠踩他,再使勁推開,邊推邊罵。

「喂,你這什麼燦的,放開我啦!喂,你瘋啦!」嗚嗚嗚,她都還沒讓賽穆斯這麼抱過,這王八蛋竟使這爛招!再加上阿姊的那份也要一起報仇,她一定、一定要把他砍死啦!這個臭男人、大豬頭、死沒人管的!

「你……」他猝然放開,用手扣住她的下巴,粗魯地將那張臉轉向,光線掃除了停留的陰影,亦滅了他心口乍現的狂喜,那對眼顯得格外野性。

不是她、不是她……心火又燒了起來,哪里管得沐瀾思手上還舞著雙刀,他趨前握住她兩邊上臂,緊促的、狂切的、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字問得清明︰「她呢?她來了、她在這里?!」

沐瀾思覺得他真的瘋了。那狂亂的眼真是嚇人,害她張口結舌,好一陣子說不出話。

不等她回答,他轉而環視楓林,來回穿梭地環看,卻遍尋不著。

他心一急,驀地放聲狂喊︰「沐灩生,你出來!出來!你出來見我!」一聲聲,在林間、在湖面上回響,歸於平靜。

沐瀾思及時咽下喉間的驚叫,因他又狠惡地撲來掐住她。

這個人是蠻子啦!嗚嗚,他手勁好大,上臂肯定都淤青了,嗚嗚嗚……她要告訴那個人不要理他啦!

「你阿姊在哪里?!說!」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你還說、你還說!」嗚嗚,她不想哭,可是實在太痛了,眼淚自動就滾下來了。她不想不怨,愈想愈怒,這該死殺千刀的,憑什麼發脾氣?!

「我阿姊若不是為了你,現在也會活得好好的,她流盡身上的血,你以為她能怎樣?!你、你這個王八蛋、王九蛋、王十蛋,你喝她的血解蠱毒,還有臉問她在哪里?!這麼凶做什麼?是你害她、是你!她死了、五年前就死了!」五年歲月,她長成少女,身高抽長許多,仰臉罵人時,頗具氣勢。

他死死地瞪著她,瞪了好一會兒,什麼話也沒說,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然後,他的手很慢、很僵硬地放開她,喉間發出怪異的「荷荷」聲音,許久——

「她、葬在……何、何處?」聲音十分艱澀,好似剛開口學說話,一字字由齒縫擠出。

「嗯,在、在蒼山銀嶺。」沐瀾思有些害怕,她很不想承認自己在害怕,但眼前的男人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她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嘗試將他猙獰而漠然的丑臉換成賽穆斯英俊溫和臉龐。嘿……好像有點困難、沒有想像中容易。

「你說謊!」他濃眉糾結,猙獰可怖。「蒼山銀嶺上,沒有她的墳。」若有,他早已找到,不會這樣牽牽念念,不會心不死,等一個奇跡。

「我沒有。我們、我們是用火葬,事後,賽穆斯和我一同將她的骨灰撒入銀嶺絕崖,我阿爹、姆媽墜落在那兒,她和他們一起,都埋葬在蒼山銀嶺的斷壁絕崖底下。我、我沒騙你。」別大舌頭、別結巴。她深深吸氣。

他又不說話了。轉開頭,望著湖面,如一座石像。

「喂,你、你還好吧?」見他的反應,不知怎地,沐瀾思覺得他挺可憐的,有些後悔對他說那些話。「你……不會想不開吧?」她繞到他跟前,陪小心地說︰「你、你真的不、不要想不開啦!」他若跑去跳湖,她可就慘啦!

容燦死死地瞪住她,短促的、壓抑的,冷冰冰的命令著︰「請你離開。」

「喔。」她乖乖走出幾步,忽然想到,她干什麼听他的?!原本對他還有一小咪的憐憫,現在不用啦!省起來!

她又繞了回來,雙手叉在腰際壯壯聲勢。「喂,你、你別這樣瞪人。我說完話就走,不用你趕。你沒忘咱們有五年之的吧?我特地找你就為了這事,你不會跟我說你不想比試了吧?」見他冷凝著臉,神色木然,沐瀾思又道︰「嗯,你不說就表示沒有意見,那換我說,明日清晨,你我在此比武,我的兵器是薄刃雙刀,不使毒也不使暗器,一切光明正大,我會勝出的。告辭。」她學中原武林的禮節,朝他抱了抱拳,轉身瀟灑離去。

他站在湖畔,風聲、葉聲、水聲、鳥聲,他听著,無意識地傾听著,然後,似遠似近地,一個聲音告訴他——

她的血給了你,絕無活路,她死了,五年前就死了。

喉間又乾又澀,他吞咽著唾液想潤澤那份緊繃,還沒咽下,心口郁抑,一口血吐了出來,滴在微黃的小草上像極被風吹落的紅楓。

早已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她的血?

☆☆☆

「喂!那個什麼燦的!你來得挺早的嘛。」

苗族少女叫喚著,得不到任何回應,那男子靜默得感覺不到一點生氣,不動如石,同他身旁的那塊大石長得挺相像的。

「喂!」她又喚,不死心地跳到他跟前,一照面,嚇得沐瀾思倒退三大步,差些掉進湖里。她指著他,不穩地說︰「喂,你、你不會在這兒站了一夜吧?!」

他緩緩抬眼,目中盡是紅絲,面白如鬼。

是什麼時候了?他思緒動得極慢,又緩緩抬頭面對天際,對那晨間日光微微蹙眉。天亮了嗎……時間對他而言,已無意義,只除湖畔的秋,而今,秋心成愁。

他忽然調回眼,見沐瀾思一身的苗家裝扮,眉更蹙,眸中有一抹陰鷙。

「你不是她。」

沐瀾思小口微張,戒備地回瞪,「你、你莫不是瘋了?」

他只是看著,靜靜又說︰「你不是她。」

「哦……」沒應付過這種人,沐瀾思不得不再承認,他、他好猙獰可怕。她眼角不自覺地瞄向楓林深處,知道今天硬要跟來的那人悄悄躲在那兒,她預估兩地的距離,若這男人真發起狂來,也要先替自己找好逃生路線。

咽咽口水,她硬著頭皮道︰「我是沐瀾思。今天來和你比武的。嗯……不過你、你瞧起來好糟,若要改期也是……可以商量。」他不語,她只好自動決定,「那就改明天,你別把自己弄得更糟,屆時我贏了你,也不光彩。」

她踏出一步,卻听到他清冷的語調,「不用改,就今天,現在。」今日、明日,有何差別?時間之於他,已無用處,他只想將旁人趕走,一個人對一座楓林、一面鏡湖。

沐瀾思回身,眼角又不爭氣地尋找自己的救命符。她要的是正常的、能發揮全部功力的比試,而不是應付一個似瘋非瘋的人。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