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瞧,二爺的媳婦兒在點頭呢!哇!四爺有媳婦兒了,翠妞家的姊姊這會兒慘啦!定要哭上三天三夜。」
「還有章老太的兩個女兒。」有人補充。
「阿吉的秀荷表姊。」繼續補充。
「王師傅家的姑娘。」還再補充。
「和渡芸姊姊。」最後補充。
武塵回寨的消息傳得極快,孩童們話中的人在馬車停妥後,滌心一一見到。
掀開車簾子,幾位姑娘家分兩側排開,目光全集中在剛跨下馬的武塵身上,眾位佳麗環肥燕瘦,瞧來是好生打扮過的,舉止雖然含蓄,那陣中的傾慕卻是萬分明顯。
原來她的大郎哥這般炙手可熱!滌心突覺強敵環伺。
「四爺,這盅人參雞是我……我娘要我端過來給您的,說謝謝上回您幫咱們蓋大屋。」
「翠妞的姊姊。」大柱在旁「看圖解說」,臨了還嗤了一句,「哇!那蓋大屋我也出力啦,怎麼人參雞就沒我的份?」
卿鴻母女已讓容韜接下車,滌心仍不動,美眸瞇得細長,索性蹲在駕車座上,以手支腮直勾勾盯住武塵的背影和眾家姑娘。
武塵向來清朗少言,待人溫文和煦,嘴角淡淡噙笑時彷佛書中的多情公子,姑娘心怡于他在閻王寨已不是秘密。他不會給人硬踫釘子,委婉拒絕,對方則態度堅定,那盅雞湯還是收下了。
「四爺,您落在我那兒的披風我給您洗干淨了,破損的地方也補好啦,一直想還給四爺,可四爺不常回寨,擱著擱著差點忘了。」
「阿吉的秀荷表姊。」大柱聲音極低,「那件披風的始末,得自個兒問四爺啦。」
接著眾家姑娘輪番而上,又贈汗巾,又繡荷包,花樣百出名目甚多。武塵一貫溫和以對,不多久,懷中已捧滿東西,那盅人參雞又燙手,面對姑娘們的好意,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四爺。」人群里一位素衣姑娘盈盈來到面前,微微笑看武塵,主動接下他手中的贈物,她不再說話,好似特意來幫他拿東西的。
危機?!兩個字狠狠映入滌心腦海當中。
「她是誰?」這回滌心先開口。
說沒醋意是騙人的,但胡亂吃醋那多丑啊!她一向看重自己的分析和判斷的能力,前頭幾位姑娘不足為懼,但這一個……這一個嘛……望見武塵回視那女子關懷的神態,滌心眼楮瞇得更細更長,縴指輕敲下巴,方寸微酸,體內危機意識大興。
「是渡芸姑娘啦!四爺兩年前路過風家鎮救回來的。當地的土豪害死她爹,欲要婬人妻女,四爺瞧不過去替她出頭,可惜她娘親最後仍死在那惡霸手中,四爺只來得及將她救出……老板娘……」大柱沿用「舊號」,盯著滌心咽了咽口水,「妳目露凶光耶,挺嚇人的!」
她當然目露凶光。武塵將頭傾向女子,低低不知說了些什麼,不難感覺出兩人間的親密。
「大柱,快!把我推下車!」
「什、什麼?!」
沒有什麼了,也不用什麼啦,因為滌心已自動、不小心、很有技巧地讓自己跌下馬車,她悶聲輕呼,沒摔疼,卻沾了一身土灰。
「老板娘!」大柱是反射驚呼,瞪大眼俯身瞧她。
滌心對他眨眨眼,明顯的警告意味,原想用唇語叫他別來拆台,已不及說,武塵迅雷不及掩耳地奔至身邊。
「剛睡醒嗎?怎麼這麼不小心?還好不是很高。」那盅好燙的雞湯,武塵沒讓渡芸拿著,回首瞧見趴在地上的滌心,他連忙跑來,隨手將人參雞丟給大柱。
罷睡醒?!她已瞧了好一陣子的戲了。
滌心暗暗冷哼,眼角瞥見卿鴻窩在容韜懷中表情了然,她偷瞪她一眼,臉染紅暈,卿鴻則憋著笑,將臉埋進丈夫胸懷。
武塵欲將她扶起,拍掉她衣衫上的灰塵,忽地滌心腿軟,身子朝他傾去。
「怎麼?!」他驚問,劍眉蹙起,大手自然而然環住她的腰肢。
「頭暈……」聲音有氣無力,幽怨道︰「誰教你不讓我騎馬,那馬車顛得難受。」
見她的臉色頗為蒼白,武塵心有憐惜。「妳不舒服一開始就該告訴我的。」
「我想說啊……可是你、你……」滌心盡量讓自己瞧起來很委屈、十二萬分的可憐兮兮,「你忙著同一群美姑娘說話,我怕擾了你。」
「不是的,她們……她們……」武塵不知如何解釋,只怕愈描愈黑,嘆了口氣,頭一甩,打橫抱起滌心。
名節再度蒙塵。他又在眾目睽睽下摟她、抱她。不過滌心這次可不在乎了,大敵當前,她得將武塵印上「名草有主」的標志,確保安全。好幾聲破碎聲響,是顆顆少女芳心,滌心頓起罪惡感,耳邊好似听到低低的吸泣,心中亦在嘆息。
唉唉,這是無可奈何的,同情敵手就是殘酷自己,要她割舍武塵那決計是不成的。
她讓人抱著越過眾家姑娘,往寨中大廳步去。攀住武塵的頸項,由他的肩頭往後偷覷,不意間接觸到一雙幽靜的眸子,是那位喚作渡芸的姑娘。
滌心微微震動,那蒼白似雪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單薄身軀,不知怎地,竟教她于心不忍。
拋開詭譎的感覺,她將臉靠在男人的胸口。
「怎麼還很暈嗎?」
滌心落落寡歡地搖頭,眼楮卻不看他。
「滌心,我可以解釋的,妳看到、听到的每件事,我都能夠解釋。先說秀荷姑娘送來的那件披風吧,那是因她的表弟阿吉被大石砸傷,我正好──」他亟欲澄清的嘴讓軟軟掌心捂住。
「別說,我不想听這些。」滌心靜靜道,听取他的心跳,「我喜歡你,大郎哥……」
這樣直接的示情,武塵體內一股熱氣上沖,若非在公眾場合,若非有事待辦,他真想將她緊摟在懷狠狠地吻個暢快,證明他心中的波濤洶涌。
滌心瞧著愈來愈近的臉,洞悉了男子的想法,忽地笑開,輕捶他的胸肌急急嚷道︰「我不暈,一點也不暈了,快放我下來啦!」
第七章
閻王寨寨主鐵無極是個十分嚴肅深沉之人。這是滌心第一眼的結論,教人難以瞧出他的喜怒哀樂。
但滌心喜歡那個在他身邊的溫柔女子,是第一眼就喜歡上的,沒特別原因,人與人之間的情緣便是如此。她是寨主夫人,與鐵無極是完全的兩個極端,笑不離唇,眸中閃動柔和光輝,一接觸便覺周身溫暖,像她的大郎哥。
方才武塵為她引見,他的結義兄弟對她好奇,再加上久未返寨的容韜攜妻女同回,整個大廳熱絡非凡,當下,滌心便讓一百個問題困住。他們皆是豪邁直爽的江湖漢子,連那位排行第七的趙蝶飛亦是不讓須眉,提的問題直截了當,一個比一個犀利,不問家世背景,卻把全部火力集中在武塵和她兩人身上,滌心應接不暇,最後還是武塵出面。
「有疑問,全沖著我來。」
他這一句話,解救滌心免于眾家兄弟的「嚴刑拷打」。
見武塵將姑娘家都帶回寨子來了,一切再明顯不過,這事算是敲定了,口水便省了起來,轉而朝容韜和卿鴻進攻,而小思慈就在眾人的手中轉,這邊尚未抱熱,已被那邊搶去。
此時,武塵與容韜正同其它當家談議些什麼,卿鴻抱著玩累了的女兒由丫鬟引著回房休息,滌心卻不覺疲倦,瞞著大家,她輕手輕腳溜出大廳,獨自在外頭閑晃了起來。
雖是山寨,這地形如封似閉,終年陽光雨水充足,居住之人能自給自足,有學堂也有醫館,儼然是個小小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