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閉嘴!」容韜冷哼。
容燦聳了聳肩,自顧自地喝酒。
斑猷仍恭恭敬敬立著,緩慢而堅定地問︰「爺,到底哪一位要揭喜帕?」
聞言,容韜與容燦相互瞪視,比賽誰的眼楮大。然後,雙生子以眼光取得了共識,在同一時間,四道銳利而狡詐的視線射向無辜的高猷。
容韜清清喉嚨,語調不容反駁,「高總管,有勞你了。」
???
撩高兩邊的喜幛,新嫁娘靜坐在繡著鴛鴦的大床上,身穿斑斕霞帔,如意鎖、吉祥環,金飾富貴而沉重,她的頸項已難承受,微微酸疼。
第二章
喜帕是卿鴻自個兒揭下的,連帶那頂珠翠鳳冠,全隨手讓她擱在床上。
罷才誤了吉時,容韜沒來替她掀喜帕,丫環們慌成一團,直到高總管來報,她才知她的夫君醉倒了,怕濃烈的酒氣燻人,今晚在書閣睡下不回新房。
晃動不安的心稍稍定下,她遣退奴僕,獨自待在房里,案上兩根龍鳳火燭燃得旺盛,她環顧四周,房中除了那些扎上去的大紅彩球,陽剛的氣味十分厚重,牆上還掛有幾柄飾劍,這原是男子的房間呵……而將來,她會融入這股剛強里頭。不由自主,方寸急促了起來。
夜深了,他醉得不省人事,又一個人在書閣。卿鴻為他擔憂,掙扎片刻,她溜下了床,持著小小的油燈偷偷地想去書閣瞧他。
闢家的建築規格大同小異,出房門,轉了幾個回廊,卿鴻順利找到了書閣所在。會心地笑了笑,怕風吹熄油燈,她腳步踩得輕緩,慢慢推開輕合著的門。
人內,一片漆黑,除了身前稀微的光芒,周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卿鴻不熟悉里頭的格局,小心翼翼挪動步伐,憑著一只手胡亂模索,她想找到窗子,只要打開窗讓外頭的月光灑進,書閣多少能瞧得清楚些。
在听見外頭聲響時,容韜即刻吹熄燈火,將自已沒入黑暗之中,鷹似的眼未受阻礙,依舊能清楚辨識黑暗中的一切,他屏氣凝神瞪著跨進門的女子,微愕地眯起雙眼,他瞧不出她的長相,但見到那身華麗的吉服心中已然明白。
這女人到底在做什麼?偷偷模模像個賊。
無聲無息,容韜靠了過去。
書閣這麼大,也不知醉了的人被安置在哪兒?卿鴻擔憂地咬著唇,感覺沉靜的空氣中有絲緊繃,仿佛誰正盯住了她。
嘲笑自己的膽小,她甩開那莫名的困惑,手掌觸模到了牆壁,再往里頭模去,手踫到貼著牆壁擺設的巨大書櫃,然後終于找到窗子。卿鴻將油燈移近,發現窗戶比普通寢房要高出許多,她知道這種作法是為了保護里頭的藏書。
搖搖晃晃踩上凳子,她一手持著燈,一手試著推開窗子,手掌一使力,身子難以平衡,再加上那套頗有看頭的吉服,她踏不穩腳下的圓凳,窗子尚未打開,油燈忽然滅了,突來的沉黑讓她驚呼一聲,整個人猛地往後倒下。
瞬間,她跌入溫暖的胸懷,兩只臂膀將她摟住,來不及回神,卿鴻再度發出恐懼的驚喘,手腳並用,反射性拼命地掙扎。
「喔——該死!」頰邊一陣刺疼,容韜讓她的指甲劃傷了。
听見聲音,卿鴻如同被點了穴,靜止一切扭打,她窩在他懷里揚起頭,小手在黑暗中觸模著男子的輪廓,語帶遲疑,「容韜?」
容韜的震撼不比她少,右手捻花式朝桌上的蠟燭一彈指,火光即刻竄燃起來,照亮了四周,那張糾纏心頭的美顏竟然近在咫尺!
對望之間,兩人都怔住了,卿鴻望見他頰上的傷,心中內疚無比。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好抱歉……」
容韜的思考能力暫時中斷,利眼瞪視著她,直到卿鴻掏出繡帕輕輕壓在傷口上,香軟的氣味鑽入鼻中,他才驀地轉醒。
「你是卿鴻郡主?與我拜堂成親之人?」
理不清心中所思到底是失望?抑或欣然?他不願與皇家攀上親戚,如今卻娶了皇族的郡主為妻,他拿不出真心待她,畢竟他身後還藏著閻王寨的秘密。早早設想好往後的生活,他依舊回北疆,而郡主當然待在京城提督府,繼續過著她養尊處優的日子,兩不相見,兩不相厭。
但現下情況似乎出軌了。
卿鴻听見他的問句,臉頰自然浮出紅暈,抿了抿櫻唇,頭跟著低了下去。
「你來這做什麼?」容韜的聲音淡淡清冷,刻意壓制似的。
調整好呼吸,卿鴻再度抬起頭,雙眸勇敢地迎視著他,柔聲地說︰「高總管說你今晚喝了不少酒,醉得不省人事,我……擔心你……所以就過來瞧瞧,你很不舒服嗎?頭疼不疼?」
她的臉勻上彩妝,近近瞧著,一對睫毛又長又翹,與那日在大街上的模樣稍有不同,在秀雅清靈中更添麗色。
壓下心頭古怪感覺,容韜捉住她執著繡帕的小手,順著她的話回答,「方才疼得難過,現在不打緊了。」
靶覺他的掌心粗糙溫暖,卿鴻微微一笑,方寸漫著甜味兒。
酒的氣味依然濃重,他不知灌下多少,明兒個宿醉醒來還是要鬧頭疼的。卿鴻的眸光在他臉上梭巡,音調更柔,「我去煮些醒酒茶,你喝了之後好好睡下,我知道那些前來祝賀的朝中大臣不好應付,今天真是難為你了。」說完,她起身欲走。
容韜微怔,一掌還霸住人家的柔荑。
「你不放開我……怎麼替你煮茶?」卿鴻讓他瞧得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已將酒氣逼出。」
容韜跟著起身,沒來由一陣心虛,下意識躲開女子清澈的眼眸,總覺得那兩潭眸光能看透他不為人知的秘密。隱約感到有些事月兌出了他的掌握,他不喜歡這樣,極不喜歡。
頓了頓,卿鴻想不出話了,只好訥訥地說︰「那……你好好歇息,我回房了。」
容韜仍握著她的手沒放,瞧著她與自己都還身著吉服,兩個人都尚未沐浴。今日的大婚真正累人,他還有燦幫忙頂替,而她卻是被眾多的禮俗折騰了一日。心中默默嘆息,他清冷著峻容,朝門外吩咐︰「高總管,命人燒熱水提至主房,我和郡主都需要沐浴清洗。」
「是。」
卿鴻愣住了,不知高猷何時在外頭候著,腦筋有些轉不過來,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狀似溫和卻說不上哪邊奇怪的男性面容,眨了眨美麗的眼楮。
「今晚你不是要在書閣睡嗎?若要沐浴,該叫人將熱水提來這兒。」
那模樣不同于原有的聰敏柔順,顯出女兒家的天真純潔,容韜的心魂為之悸動,難以自持地傾身過去,他蜻蜓點水親了親她的紅唇,語氣略啞的道︰「在書閣洗澡會弄濕藏書,你不會不知道吧?還有……郡主莫非忘了,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忍心讓我睡書閣嗎?」
依心而為吧!或者如此才能開解他心中的迷惑。
既已為之悸動,她又是他的妻,有什麼不能做?只是這決定太過貪前,他能預料往後對她的欺騙與隱瞞將會多如寒天飛雪,屆時她對他可還有夫妻情分?
猜不出他心中的轉折,卿鴻美目睜得圓亮,小臉是震驚而無措的,不由自主輕觸著方才被他踫觸過的唇瓣,僅是輕輕相抵,好似教火灼了,麻熱的溫度從唇上散開,她的臉龐燥得如煨了火的鐵塊。
「你、你……我們……」她語無倫次了。
容韜別有深意地凝視著她,發覺她眼神透出迷蒙,那理智慧黠的光華暫退,仿佛朦朧的星,痴迷得教人想去撩撥。抓下她覆嘴的小手,容韜再度靠去,精準地堵住卿鴻的嘴,他並未加深這個吻,只是與她契合無比地貼著,饒是如此,卿鴻已承受不住,腳步一陣虛軟,順勢倒進他的懷中。